第144章 师尊才不是懒狐狸
峰高风寒，夜深露重。
一个人的身影总是孤寂的，画面也是冷的。
可当身着花裳的洛莹攀上峰顶，然后气息不匀却兴冲冲地跑到那位唯美的白发男子身旁时。
他不再形单影只，画面也顷刻间似成了暖色。
微风吹起了洛莹的鬓发，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满脸期待地望向自己身旁的白狐妖君，脆脆地唤了句。
“师尊！”
“你果真在这儿！”
白狐妖君眨了眨眼，便好似做出了回应，同时随口问了一句。
“冷吗？”
洛莹点点头，很实诚地表示了出来。
“冷。”
谁让这守缺峰顶上的地形奇特，平坦无比，仿佛被一柄从天而降的绝世仙剑一剑削平了似的。
除却妖君殿外，便只有零散几株草木，并不能够遮风挡雨。
洛莹正要说“没关系”的时候。
便见白狐妖君轻念了声。
“定”。
下一秒，别说眼前拂面的微风，就连那山间的雾、葱绿的叶、天上的云朵，都仿佛纷纷静止了下来。
世界在洛莹的面前被定格成了一幅真实无比的风景画。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守缺峰。
也所幸远处其它各峰的景物仍在变化。
否则洛莹怕不是都要怀疑，师尊这是将时间与空间都给定住凝固了呢！
洛莹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都哑口无言。
直至白狐妖君轻笑出声道。
“我又没让你也定住，呆呆的做什么。”
洛莹这才羞窘不已地回过神来，低着头，攥住裙摆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不过师尊的笑声是真好听呀！
像是海边的风铃，可能没那么清脆，但却有着好似来自远方的空灵与悠扬。
想到自己再发呆又要被师尊笑话，洛莹连忙打开了话匣子提及正题道。
“师尊让我夜半三更到此，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物件要交代给弟子？”
传宝就传宝，可洛莹这话说得好像是她为师尊分忧解难似的。
但白狐妖君眯起眼睛，没有拆穿洛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
因为他知道，洛莹这妮子其实是真乖。
倘若自己接下来并不如她设想的那样，传宝给她。
而是交代给她一个十分沉重且艰巨的任务。
常人一定会因为心理上的落差而倍感失落，甚至会暗中生出对师尊的不满以及芥蒂。
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放在洛莹这里，却是不成立的。
她更愿意相信师尊是因为信任自己，才偷偷将这个重要的大任交给她。
而她绝不会推辞，只会尽一切努力来完成师尊对她的期望。
倘若少女不是这样纯良有担当的心性。
白狐妖君也不可能下那个决心，将那件重要的宝物，交到她的手上。
白狐妖君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了个念头问道。
“洛莹，下凡游历的这些日子，你可曾懈怠了对《浮生若梦》心法的修行？”
“不曾！”洛莹实话回道。
“那你将它修炼到了第几重了？”
白狐妖君明知故问。
事实上，洛莹回到守缺峰后，他便假冒心法中的神念，立即觉察到洛莹的心法领悟程度又深了不少，也知晓她从未懈怠过对梦道的修行。
“回禀师尊，已经第三重了！”
洛莹的心底直犯嘀咕。
她不知晓这个进度在白狐妖君这样的绝世天才内心中，究竟是算快还是算慢的。
她感觉如果是师尊自己修炼的话，速度肯定比自己快上不少。
那就是慢了，希望不要慢上太多……
可出乎意料的是，白狐妖君却不吝夸奖地点头赞道。
“不错，很不错。”
“才短短数月时间，还是在散功重修的情况下，能有如此神速。”
“真不愧是我的弟子，洛莹，你很好！你做得很好！”
白狐妖君的一通夸奖，给予了洛莹满满的不真实感。
而不真实以后，便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
像是兴奋也像是喜悦，但更多的……应该是感动吧。
名为感动的热流涌遍全身，让洛莹久久都难以忘怀。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只是被师尊夸奖了一番便如此的激动。
那是因为，在过去、在前世，她的另外一个“师尊”，从来都没有夸奖过她一句吧。
哪怕夸奖过半句也好……
说不定，前世以及过去的洛莹就不会形成那样讨好型的性格，而后备受挫折了。
有时候给一个人带来伤害最大的。
未必是真正欺负过她的那个人，反而有可能是来自重要之人的漠不关心。
肉体上的疼痛尚可痊愈，但心灵与精神上的伤口，又该怎么弥补。
“……谢谢，师尊，谢谢！”
洛莹吸了吸鼻子，忽然朝白狐妖君行了一礼。
白狐妖君是何等精明敏锐的人物，他透过洛莹的反应，还有记忆里洛莹那些前师兄们对她的态度，也大致猜到了洛莹过去的经历。
虽然是过去的事了，可白狐妖君要是认为它没过去，那它就没过去。
未来长明峰上的几名弟子，恐怕是要遭罪了。
白狐妖君自然是不好下场以大欺小的。
但在暗中嘱意自己的几名弟子，倒是完全没有问题，挑不出一丝毛病。
至于那个人……
白狐妖君的眸子敛成一线。
他已经变了，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他了。
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管他。
白狐妖君收回思绪，假装没发觉洛莹的情绪，接下去自然道。
“那你是否尝试过冲击第四重？”
“嗯，弟子今日一直在尝试领悟，但却不知为何，一直不得要领。”
洛莹如实答道。
白狐妖君点头。
“不得要领才是对的，事实上，《浮生若梦》心法分为下三重中三重以及上三重，一共九重境界。”
“其中下三重单纯依靠个人悟性，而中三重便要加入对众生的感悟了。”
“至于上三重……还记得我当初传心法于你之时，说过的话吗？”
洛莹回忆片刻，点了点头，但又有几分迟疑。
“师尊的神念确实告知过我……《浮生若梦》心法，只有上半篇，没有下半篇。”
“还说什么虚实结合，方能明悟大道，下半篇需要让我自己去浮生幻梦中得来什么的。”
“咳咳！”白狐妖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时不慎，顺口暴露了出来。
在洛莹的回忆里，当初传授给洛莹心法的，乃是他的神念，而不是他！
好在还可挽回，不至于被洛莹发觉自己的暗中设计。
“神念便是我的一念，我自然知晓这一切。”
“嗯，说得也是。”
“那就继续说回方才的话题。”
“我所撰写的这上篇，其中囊括下三重与中三重，却不包含上三重。”
“因为，连我也无法想象那属于梦道的至高境界。”
“倒是洛莹你，倘若将这《浮生若梦》心法的上半篇全部领悟，倒是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探索那一片迄今无人能至的广袤天地。”
“从这重意义上而言，我对你的期望，其实和对你的季师兄的期望，是一样大的。”
“只不过他是创道，而你则是在一条有人走过，可中途放弃的断路上，走出一个终点。”
洛莹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乖巧地点头，同时心头一片火热。
没想到，自己在师尊心目中的地位，这么重要！
白狐妖君被洛莹炽热的眼神盯得，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幸他显露出来的乃是人身，而非妖尊的九尾形态。
否则若是在这种时候摇晃起狐尾巴来。
属于师尊的威严也就荡然无存了吧……
他顿了顿，以郑重的语气接下去道。
“而我如今要传授给你的，正是与中三重的修炼有着莫大关系的一件绝世珍宝。”
没想到还真是珍宝啊！
洛莹的心跳怦然加速。
惊喜没了惊，就只剩下喜了。
白狐妖君说罢，于他的手中，赫然浮现出一道绚烂的光华。
待光华消逝之后，一块约莫一尺见方的玉枕出现在他的手心之中。
但见玉枕白壁无瑕，通透莹润，浑然天成。
不知出于何等绝代玉匠之手，或者干脆它便是与某些仙物一般，乃天孕地育而成！
白狐妖君将这玉枕的来历娓娓道来。
“此乃‘南柯枕’，藏于上古迷蝶仙人的传承之地深处，是他最重要的宝物。”
迷蝶仙人，便是梦道的开创者，也是在梦道一途走得最远的人。
可据修仙界古史记载，迷蝶仙人最后的结局是神秘消失、不知所踪。
没曾想他却留下了自己的传承之地。
而且这传承之地最后是被白狐妖君给发现，并且进入其中，得到了迷蝶仙人的全部传承。
恐怕光是这个消息曝光出来，都足以令整个修仙界震动一番吧。
毕竟迷蝶仙人，可是如多宝道尊一样的化神境尊者啊！
而白狐妖君虽然得到了迷蝶仙人的传承，也没有贸然地改修梦道，而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最终以其它道成的妖尊。
但这些年来，白狐妖君也没有忘记这份梦道传承。
上古的传承太过晦涩难懂，而且已经不适应当今的时代。
于是才有了《浮生若梦》心法的出现。
这是白狐妖君在迷蝶仙人梦道传承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理解与感悟，最终创立出来的心法。
等于是迷蝶仙人与他共同的传承，乃是两位尊者对梦道探索的集大成者。
难怪白染墨有自信，自己的这一仙阶心法，绝不比清玄那个自恋的家伙创造的《玄清仙功》要弱。
而他也始终想要找到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一来告慰迷蝶仙人的在天之灵。
二来弥补他昔日放弃梦道成尊的遗憾。
可惜林厌天生血瞳，主杀伐，不让他修血道与杀道，已是造福苍生，更别说修梦道了，最后只能教他剑道。
释空更不用说，唯有修佛道一途，否则……
而季蝶衣有自己的志向，白狐妖君对他也是极为看好与鼓励。
至于白烬，这孩子太苦了，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做自己的梦了。
所以白染墨让他去修蛊道或者兽道，好歹身旁有蛊虫或者兽宠为伴。
白烬选了蛊道，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阴冷，恐怕不会有兽宠愿意接近他，更何况那时的他还浑身是毒，天生就该与虫豸为伴，伶仃一世。
这就是白染墨四个弟子的情况，真是让狐绝望。
直到洛莹的出现，才终于让白狐妖君重新燃起了希望。
“南柯枕……是做什么用的？”
洛莹好奇地问道。
“做什么？”
“它都成枕头了，你说做什么~”
白染墨心情不错，还有空和洛莹开着玩笑。
“啊，睡觉啊？”
“可是……”
洛莹想说自己现在都不睡觉的。
即便她领悟梦道，也用不着睡觉啊，她的心法三重都是这么修的。
而且，不止是她，应该说越来越多的修仙者，都放弃了饮食、放弃了睡眠，以不眠不休地提升各自的修为吧。
在这个竞争越来越激烈的修仙界，每个人都被同道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事实上，自从这片天地间有生灵诞生起，便有了睡眠，也有了梦。”
“即便修仙之人超脱了凡俗，可等你到了更高的境界，你会意识到，与其压抑天性，不如顺其自然，才有可能真正证得大道。”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眠不休地修炼的做法，其实是错误的？”
白狐妖君眨眨眼，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随即洛莹喃喃自语。
“没想到我修炼这么多年，对修道的理解竟然比不过一只懒狐狸。”
白狐妖君的脸色顿时一僵。
“你说什么懒狐狸？”
“啊不不、我不是在说师尊您！”
洛莹慌慌张张地摆手道。
“我是说狐仙庙里的那只白狐大仙啦，也就是妖君你在守缺峰上的同族！”
“它可懒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睡八个时辰！”
“而且它还很馋！”
“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恐怕便只有漂亮还有皮毛柔软了。”
洛莹越说，白染墨的脸上黑线便越多。
他连忙将话题纠正回来。
“总之，你且拿着这南柯枕，别的什么也不管，回去安心睡上一觉。”
“明日梦醒之后，你再来找我。”
话落于此，白染墨忽然似想起了些什么，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坏笑，突然补充道。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有关迷蝶仙人的结局……其实并不错。”
“她大抵的确是神秘消失了。”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便是消失在这南柯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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