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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正缺侧妃一位


  楼逆从未见过这样的妇人,厚重的宫装穿在削瘦的身子上,略带松垮,便是手背都能看出淡青色的经脉来,由此想见,那身宫装之下的身子骨,耗损到了何种地步。

  可那眸子,却十分的发亮,晶亮的烫人心尖,生出灼痛来,还有皇后脸上的淡然与威仪,只肖一眼,就能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与之对视。

  他手心浸出津津湿润,半隐在袖中,不自觉地收紧后又松开,便是初进宫第一次见贤妃得时候,他都未曾如此紧张过。

  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的紧张什么,就是看着皇后挺直的背脊,瘦弱却强大的肩,倏地就有不忍的点滴心酸从心底深处冒出来。

  这股情绪来的非常莫名其妙,楼逆他暗暗深吸了口气,微皱眉,撇除掉这不合适的情感,他垂眸行礼淡漠道,“儿臣见过……母后。”

  那语气的一顿十分明显,然并不能从他精致的皮相上看出任何的不满来。

  皇后饱蘸艳红朱砂的毫笔一顿,她搁腕抬眸,第一眼就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楼逆是长的这般模样。

  果然是个皮相俊的,非同一般。

  “你不像你母妃。”好一会,她将毫笔放至白玉盘龙笔架上,平静地看着楼逆说道。

  闻言,楼逆勾起嘴角,“圣人和贤妃娘娘也那么说。”

  皇后点点头,她人微微往后靠,倚在圈椅中,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圣人既册封你为端王,此乃几位皇子之中独有的殊荣,日后便好生在朝堂之上学道一番,也算不负你母妃期望。”

  “是,儿臣紧记母后教诲。”楼逆淡笑道。

  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边上的宫女机灵地送上参茶,她润湿了唇,思量良久,又意味不明的问道,“你母妃……这些年可好?”

  听闻这话,楼逆心头一凛,他面色颇带古怪地看了皇后一眼,以一种自己都不明得深意试探道,“母后莫非不知?”

  “嗯?”皇后疑惑。

  楼逆顿了顿,然后直直地望着皇后答道,“儿臣母妃,早在儿臣五岁那年,郁郁寡欢而去,儿臣以为,母后当清楚这些,毕竟……”

  皇后怔忡,她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竟喃喃问道,“苏婉筝,怎的去了?”

  苏婉筝是楼逆母亲的闺名,而贤妃,则唤苏婉琴,苏家在京城,前朝那也是当过一朝大员的,后来子孙多不争气,苏家逐渐败落,一直到出了苏婉筝和苏婉琴两绝色无双的双生姊妹,又相继一同入宫,才有所好转,然而终归远离朝堂太久,如今的苏家,根本就被排除在京城世家贵族的圈子以外,并不能借助几分力。

  楼逆低低地笑出声来,狭长的眼梢有诡谲的银光流窜而过,“郁郁寡欢,母后知儿臣母妃为何会郁郁寡欢?”

  这话问住了皇后,她低眸瞧着案几上的双龙戏珠的砚台,并未回答。

  “你若无事,便退下。”皇后淡淡的开口,她不再看楼逆,转而又拿起了毫笔,继续开始看奏折。

  楼逆眸色闪动,他问道,“母妃生前曾念叨母后。”

  此话一落,皇后并无反应,倒是一直站她身后的贴身从未吭过声的一年老嬷嬷抬起眼皮,多看了楼逆一眼,后那目光又落到皇后身上。

  楼逆将这等异状尽收眼底,他再明白适可而止不过,本来今日过来,也不过是初初试探而已,自然那等话左右不过是递出的油头,真真假假,除却他没人晓得。

  “国事为重,可母后的凤体也同样为重,儿臣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目的达到,楼逆便不再多留,顺着皇后的意思,行礼退下。

  待他走出宫门,半页奏折都没看见去的皇后挥了挥手,一行宫女鱼贯而出,只剩那年老的嬷嬷。

  那四五十岁的嬷嬷向前一步,见皇后手边的参茶凉了,又给续上温的,这才轻言细语地道,“娘娘,莫要难过,人总是免不了这么一遭,婉筝娘娘是晓得您对她的心的,是以这并不是多遗憾的事。”

  似乎没了外人,只在这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嬷嬷面前,皇后才多了些许真切,她叹息一声,“阿严,我只是……只是觉可惜了,那样一个惊艳才绝的女子,见着那孩子,我又想起经年苏婉筝初初进宫,站在我面前,曾那般自负骄傲,还对那薄情寡义之徒放言,此情应是长相守,君若无心我便休……”

  “你说,她怎就那般大的胆子,要明白,那可是圣人,自来便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的圣人,哪里会有什么相守的感情呢。”

  说着,皇后居然面上浮起了浅笑,她目光落在遥遥的虚空处,似乎就真又见到了那个倾城绝色,偏偏又磊落光明的女子。

  严嬷嬷展开笑脸,松弛的面皮像是起皱的菊花,“可不是呢,婉筝娘娘那性子,最不合适这深宫,可造化弄人,不过也好在,出了宫,至少也过过消停的日子吧。”

  恍若镜花水月的淡笑倏地就浅淡了下去,像冰花渐融,汇成冰水,就再无痕迹,这刻,冷着脸的皇后,显得不怒而威,“让大皇子妃旻浅好生查探一番,本宫要清楚,苏婉筝到底是怎么去的,若要和西宫有关,本宫要她晓得,什么才叫粉身碎骨。”

  没人比严嬷嬷更清楚苏婉筝在皇后心中的地位,那样有才有貌的女子,可不就是与皇后这样本就胸襟开阔的一见如故,如同英雄相见恨晚,甚至于当年皇后从圣人手中夺的半壁朝堂,连带如今的御下治国之道,那可是都带着苏婉筝的影子。

  外人都道,两人不合,甚至中间碍着个贤妃,更是有诸多的隔阂,可只有严嬷嬷才知道,这都是给旁人瞧的,特别是贤妃苏婉琴。

  这样的秘辛,楼逆自然是不晓得的,他只是听贤妃说,皇后于他,是有杀母之仇的大仇人,且他流落在外多年遭到的追杀,那也是皇后不容于人。

  先不说他信或不信,眼下多的是空闲去一一抽丝剥茧,凡事他总是信自己查到的真相。

  楼逆从长乐宫出来,他也没回朝阳殿去,遣了宫女太监,自行一人出宫去了。

  而此时在端木家的凤酌,不过一夜的功夫,她就发现端木锐和五长老凤缺同时找不到人了,她问凤缺身边的小厮,皆一问三不知。

  这当,有下端木的婢女来唤,只说端木钦手上有一原石吃不准,请凤酌过去一叙。

  凤酌自是不怕端木钦那等纨绔子弟,她广袖一挥,让人带路,跟着就去了。

  端木家颇大,又分上端木住的澜沧院与下端木居的御风阁,两大院子中间以葳蕤草木的庭院隔开,故而来往一番,至少花费两刻钟。

  两刻钟后,凤酌在一活水小瀑前的凉亭中见着了那块所谓的原石,半人高的石头,泛黑点风华的厉害,都能见其中隐约的翠色。

  她冷冷地看向厅中唯一见过的端木钦,直接了当的道,“钦公子,这是什么眼力,偌大的端木家,还会少了寻玉师不成?这样的原石,也让我跑一趟,不知的还以为端木家已经衰败的厉害了。”

  言语不无讥诮讽刺,可端木钦只面色难看了那么一瞬,他瞪了凤酌一眼,转头就对坐着的另一陌生华服公子点头解释道,“泓公子,这便是安城凤家凤酌。”

  凤酌随之将目光落到那公子身上,斜飞入鬓的眉目,靛紫素纹镶暗金滚边华服,左手一直把玩着枚鸡蛋大小的寿山田黄冻石,看人的时候,总是一脸倨傲的睥睨。

  “凤姑娘安好,在下有礼了。”那公子装模作样地拱手行礼。

  凤酌瞥了他一眼,理也不理,抬脚就要往凉亭外走。

  然,她还未踏出凉亭,不知从何处冒出两玄衣带刀的侍卫出来,拦了她的去路。

  琉璃眼瞳一眯,凤酌冷笑了声,她右脚前踏,迅猛出拳,两侍卫铿的同时出刀,眼见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但,谁也不曾想凤酌的拳头要与刀剑相接之际,生生转了个弯,化为爪,一个旋身,扣住反应不过过来的端木钦肩头,像扔破布般,将一大活人朝那两侍卫砸了过去。

  华服公子为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两侍卫只得收了刀,用手去接被吓的嗷嗷大叫的端木钦。

  凤酌拍拍手,转头就对那公子喝道,“拐弯抹角,实乃小人,本姑娘没那功夫与你闲扯,有话就说。”

  那公子赞赏的重新上下打量了凤酌,终于起身,施舍地给予肯定,“早就听闻凤姑娘是个快人快语的真性情,这一见,真是让本殿越发惊喜了。”

  凤酌敏锐地抓住“本殿”二字,她平眉一挑,心头正怀疑这人莫不是徒弟的哪位兄弟,就听那人继续道,“想必你也听九皇弟说起过,本殿行五,看在九皇弟的面上,大礼就不必行了。”

  五皇子殷景泓无论是说话还是看人,都人憎狗嫌,欠打的很。

  凤酌忍着手痒,还是记得不能再给徒弟惹麻烦,这才耐着性子问,“五殿下大义,民女就不行礼了。”

  她也是会顺水推舟的,噎了五皇子一记,她淡笑的问,“不知五殿下请民女过来,所谓何事,民女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过五殿下。”

  就差没直接说,都不认识,哪凉快呆哪去,她不待见。

  哪想五皇子根本就不是个聪明的,对这样的话,听在他耳里,就是和往日旁人的奉承差不多,他遂道,“即便你想,那也是没法认识本殿的。”

  凤酌眉心一跳,就生不耐,整个胸腔蓦地都暴躁起来。

  五皇子继续说,“本殿今日过来,是有一事同凤姑娘相商。”

  凤酌看着他,勉强耐着性子听他又讲——

  “本殿皇子府中,眼下正缺一位会寻玉的侧妃,不知凤姑娘何时得空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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