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王即是寡人

整个湖的湖水全部被提起来，漂浮在空中。水珠像碎掉的玻璃，密密麻麻地凝聚在半空。

王欢身下也是一片水花。

这片水呈现出极其诡异的状态，它像冰层一样凝固在空中，但又如水一样柔软。王欢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水面，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崖正像一尊没有重量的雕塑，漂浮在离她不远的前方，

现在，整片水域都被一气化三清所笼罩，这里的一切都化为静止。

王欢趴在水面上，身体不停颤动。镇住崖正，付出的代价比她想象中更加可怕。原本以为拼着烧掉一半的寿命，至少能够镇他个几分钟，但现在看来，最多不过10秒。

在十秒内杀死一个静止不动的人，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一气化三清的“静止”，是将让自身范围内除了自己的一切强制性地固定在“现在”。

也就是说，王欢虽然能够在这十秒内移动，却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她所有的举动，都无法到达未来。

真的想要杀崖正，就得在一气化三清结束之后。

但即便她在马玉的帮助下，开了君临天下的命盘，也很难在解开一气化三清的同时成功利用时间差，杀掉崖正。

她缓缓闭上眼，额头却张开了第三枚眼。

一气化三清三重境界，第一重通达过去，能将自身回归到过去。这也是马玉和王欢能够保持年少的根源，这一重玄妙，让他们几乎不死不灭。第二重固定现在，这就是王欢此时镇住崖正的手段。第三重，是未来眼。

王欢曾在少室山将未来眼借给舒新雨，最终得以胜过十二楼。

当时是她初开眼睛，能够看到未来之事。现在，加上马玉一身修为，得开君临天下命盘，当今世上，几乎已无敌手。她不仅仅能看到未来，还能修正未来！

额上第三只眼睛看到十秒之后，崖正避开了她的进攻，并勾起一片湖水，抹掉了她的脖子。

王欢开始修正这个未来。

“邓掌门，龙虎山的土妞，在那个下午，我们都大言不惭地说过自己的未来，你们的未来怕是不好实现了，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胜过你，胜过张不尘，胜过喜乐和尚……君临天下了！”

十秒之后，时间再一次流动。

王欢一刹那来到崖正身后，取下他的脑袋，血柱冲天而起！左手撕开他后背血肉，将脊椎整根抽出体外。

崖正身体一软，坠落下去。

王欢追上去，刺穿他的腔体，将他的心脏取出来，“砰”的一声捏爆。

随着崖正坠落，满天湖水也重新坠回湖中。

王欢看着崖正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缓缓舒了一口气，随即再也无力支撑，也坠落而下。

王欢仰面躺在湖上，成年的身体重新回归到十来岁的女童。她有点诧异，在修正未来之后，自己竟然还活着，这真是捡了一个泼天大便宜啊。她忍不住笑起来：赚了！赚了！赚翻了！

本以为这回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拼个同归于尽，竟然能胜而不死，这不是巧合或者因果，这是命运。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你竟然真的能杀我一次。”风送来崖正的声音。

王欢额头青筋怒跳！

她想起身，但七零八落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但幸运的是，有人抱起了她。

不幸的是，抱起她的人是崖正。

“崖正……”

“别这幅表情，别失望，你真的杀了我，人类历史中，你是绝无仅有做到这件事的人，骄傲吧。”崖正抱着震惊的王欢，嘿嘿笑着，“不过你大概对长生不死的天命有点误解，从表象来看，我跟你还有马玉似乎都差不多，保持年轻，永远眉目如画，栩栩如生。但其实我们有本质的区别，一气化三清只是单纯地拨动过去、现在和未来而已，长生不死的天命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我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一旦发生‘我死亡’这个果，将会立刻转移成一场与我无关的等价的灾害。”

王欢瞳孔震动！

“明白了吧，你刚才确实杀了我，但‘我被杀死’这件事发生的一刹那，就从我的命运中挪走了，然后以同等的重量转嫁到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地方。以我对这个世界的权重，转化成等价的灾难，那应当是……”崖正微微抬头，皱着眉思索，“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拥有五千万左右人口的中等发达国家的灭亡吧。”

王欢脑海里翻涌起她杀死崖正的片段，如果这个老不死的皇帝没有说话，那她刚在所做的一切，正在引发地球上某个国家包括地震、海啸、飓风、瘟疫、饥荒在内的灾害，而这场灾害，将带来至少五千万人的死亡。

而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两千多年前那个鼎盛王朝，二代而亡的真实原因！

马玉跟她说，当年崖正达成创国之举不久后，就迎来了一场灭世的浩劫。崖正选择以半国覆灭为代价，拦下了这场浩劫。至于究竟是怎么拦的，又是怎么为代价的，马玉也是语焉不详。

但现在结合长生不死天命的性征，她终于明白崖正做了什么。

当年的崖正，很有可能已经羽化。而拦下灾难也并没有举半国之力，只是他孤身一人。他拦下灾害后，自己也死了。但徐幸为他寻来了长生不死的天命，续了他的长生，将他死亡的果转嫁到了国民身上。

这个国家的人将希望全部放在了崖正一人身上，以半国性命，换了他的不死不灭。

这个国家因此二世而亡，而崖正则走了两千多年，试图寻找建立真正理想国的方法。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王欢一说话，心肺就涌出血浆，“崖正，你找到答案了？”

“奴隶王朝，封建王朝，如今的民主王朝……世界已经证明了，不论用什么方法，你们所建立的，都是残羹冷炙。”

“是吗？我倒是觉得现在不错。”王欢说，“六七岁的小孩饿死，秃鹫拍着翅膀吃他的尸体。一个国家打另一国家，子弹从士兵大腿钻进去，啪的一声，整个屁股都被炸没了。得了癌症没钱看病，在家活活疼死。出轨，欺负同学，工作到猝死，职场骚扰，用权力倾轧公正的天平等等等等，这些事层出不绝……这么来看，现在的世界好像确实烂透了。但这么想就是你脑子有问题，你以为人类是什么东西啊！人就是没有目的、没有意义、跟屎壳郎、跟猫头鹰、跟花岗岩、跟半人马星座没有任何区别的存在！你想要尽善尽美是你脑子有问题！你去心理门诊挂个专家号吧！”

崖正的目光像冰山一样森寒：“你认为人这么没价值啊……那你就让我把这世上的人杀光不就行了吗？你过来阻止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老得脑子出问题了，我说人没有意义，但没说人没有价值。”王欢说，“人的价值，就是人！”

崖正摇摇头：“人的价值是超越人。我所创的新国，我将是唯一的王。历代王朝之所以兴衰不定，就是因为王会死。遇上贤王，国家繁荣，遇上庸主，国家衰败。现在的国家看似已经没有了王，但只不过是从一个王，变成了一群王。王们生生死死，国兴衰无定。但我的国，我是永远的王，不死不灭的王。我将会带着我的国民，超越人！王欢，要来吗？做新国的公民。”

“我呸！”王欢将一口血吐在崖正脸上，“狗屁！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制度，你过时了，老逼登！你这样的国家，你要是脑子一抽，整个国家都得跟着一抽。”

崖正说：“王不统治。”

王欢说：“你这个国家，你要是睡过头，整个国家都得停摆。”

崖正说：“王不疲乏。”

王欢说：“你这个国家，要是你女儿被一个小混混搞大了肚子，整个国家都得帮你打女婿！”

“王不结群。”崖正说，“王即是寡人！”

王欢愣住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崖正要做什么了。

王不统治。王不疲乏。王不结群。王即是寡人。

崖正摧毁了自己的因果和命运，将自己化成慈悲。绝对公平，也绝对暴力。他如同钢铁的拥抱，笼罩整个国家。

他要以永恒的孤寡，成为贯穿古今的贤王。

“全真掌教，”崖正再一次发出邀请，“要成为我的国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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