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老夏的故事
闻言,许青白又从卖茶的老妇人手里换来两碗凉茶,端了回来,一碗递了给夏老大,一碗自己端着,他静静地坐着,又静静地听着...
夏老大酝酿了一会儿,面色平静,缓缓开口,倒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不相干之人的事儿...
“话说,十年前,老夏还住在大夏西蜀国的锦城里。老夏从小酷爱武艺,但苦于没有名师指路,学到的都是些野路子,三四十岁的年纪了,还是高不成低不就。”
“俗话说得好啊,穷学文富学武,本来家底就不怎么厚实的老夏,因为习武的缘故,家境并不宽裕。这在老老实实挣钱养家的大多数人眼里,也算是不务正业了!”
“要说这世界也是奇妙,老夏虽然自己活不出个啥样子,但命却很好,娶了位勤劳贤惠的媳妇儿。二人成亲后,她不仅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嫁妆贴补家用,还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无比宽容地让老夏继续自己的梦想,任劳任怨。”
“后来,老夏又有了小夏,是个活泼可爱的小闺女。小姑娘从小就长得胖嘟嘟的,性格像老夏多一些,眉眼则更像她娘亲一些。小姑娘会帮着娘亲分担家务,还会图着好玩陪老夏打打拳、站站桩。一家三口除了生活过得不怎么宽裕外,倒也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而老夏有了贤内助的支持和理解,心无旁骛,便凭借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在锦城里四处行侠仗义。当然,以老夏的家境、武艺来说,他也做不成什么壮举,无非是替城里被欺负的穷苦人家出出头,对付一些个地痞流氓,抓两个蟊贼小偷。尽管所做的事情不大,但一来二去,老夏在锦城里名声威望却越来越高,特别是那些穷苦人家,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常常会来找到老夏帮忙。有了一些名声之后的老夏,越发帮人、助人,他还找到那些乡绅,游走于官府,组织他们捐银捐粮,用以接济城里的孤老寡幼。”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那件事情,说不定老夏还会一直在锦城里助人为乐,说不定他们一家还会一直这么安乐幸福地生活下去...”
“这一年,正是小夏六岁生日得那天晚上,在外头忙活了一天的老夏正往家里赶。他怀里揣着一把黄杨木梳子,是买来送给闺女的生日礼物。因为早上出门前,他答应过她们,要回来跟她们一起吃晚饭。他又不想妻子因为准备今天的晚饭而太过劳累,所以回来的路上,又特意绕了一截路,买了两斤她们都爱的吃的卤牛肉、枣泥糕提在手里。”
“当时,老夏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边已经打麻点。突闻街边高墙里面传来两声惊呼,平时就古道热肠的老夏来不及多想,翻上墙头略作迟疑后,最后还是落进那户高墙小院之中,想着要一探究竟。又等到他寻声来到一座阁楼下,立时见到一个黑影从楼上飞掠下来,慌慌张张朝着高墙外跑去。老夏赶紧出手欲要将那人拦下,交手两招后,被那人一掌击退。老夏正要再战,这时阁楼上又传来一声惊呼,他不自觉地转头望去,就这么短暂出神的空隙,那人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飞速向外逃去。”
“老夏一番权衡,还是觉得救人要紧,便暂时舍弃了那人,直奔阁楼上而去。等到他上到二楼,闯进一间门户大开的房间里,见房里当时已倒下两名女子,一个伏倒在地上,另一个瘫软在床上...老夏来不及细想,先探手试了一下地上那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发现她尚有鼻息,多半是惊吓之后昏迷了过去,并无大碍,他便把她先扶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后,等老夏走到床头,入眼却是一副残相,床上仰躺着一个几近赤裸的年轻女子,全身伤痕累累,瞪大了眼睛,七窍有血流出...”
“老夏一番查看,发现这名女子已经没有了气息,生前应该是被人欺凌致死。他心中又气又急,气得是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救下这名女子,急得是先前没能拦下那名黑衣人,被他逃脱...老夏心有不忍,牵起掉落在地的一床锦被,给那女子披盖在身上,暂时遮住身子...而这时,楼下也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又冲到了楼上。”
“老夏当时没有多想,还想着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出来,方便擒住那位采花贼...可等那群家丁打扮的人冲进房间里,事情的发展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了。那群人看见房里的情形后,便团团将老夏围住,都误将老夏当成了还没来得及脱身逃走的采花贼...”
“老夏先前救人心切,没管这么多,也没意识到这些。此时老夏前后一番思量,发现这事儿还真不好说清楚,直到此刻,他才有点慌了神。不过他觉得自己行得端、坐得正,还是没有出手反抗,又被随后闻讯赶来的官府给关进了大牢里。只是可惜晚上闺女的生日,自己是赶不上了,想到这里,老夏当时多少还是有些懊恼...”
“在大牢里,经过几番提审,老夏这才发现事情似乎糟糕透顶...他所讲的,全都是一人之词,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能够证实。而众人赶到时,他又刚好在那房间里,守在那床头。按照一般人的猜疑和推断来看,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儿,谁都会觉得老夏就是那位采花行凶的贼人无疑了...果然不出所料,等到了后来,老夏百口莫辩,始终不能自证清白,入了秋,便被押赴刑场,当众砍头示众了...”
......
讲完这里,夏老大戛然而止,再无下文。
许青白陪着夏老大坐着,也没再问什么。至于夏老大走后,他的身后事如何,妻女又过得怎么样,夏老大既然没有说,那多半他也是不知道的...
夏老大端起手中还剩下的小半碗凉茶,仰头一口喝尽。他盯着天边,问许青白道:“你知道,对我来说,心里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许青白望着夏老大的侧脸,轻声说道:“你说,我听!”
夏老大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过来,对着许青白说道:“对我来说,最难受的,不是我蒙受不白之冤丢掉了性命;不是当日当众行刑时,底下那些我曾经帮助过的人对着我扔菜叶、吐口水、指指点点,说着一些难听的话,诸如:看吧,这就是那位一世盗名、徒有其表的夏大侠...哦,原来是他啊,我呸!还真是道貌岸然、畜生败类...也不是自从我来到这枉死城以来,十年间,没有人从上面给我捎过东西,没有人祭拜过我...”
夏老大转头回来,又望着天边,幽幽说道:“最难受的,是行刑当日,我刚巧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几个月不见,她已跟变了个人似的,面容憔悴,就连背也更驼了些。她当时就孤身一人,静静地、远远地站在人群里,我跟她四目相对,她的眼中神色哀怨复杂,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我当时,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中的一丝丝责备、一丝丝疏远...”
“是我直到砍头那天,都没能再见到我的那位小闺女,我没能陪着她过六岁的生日,更不能陪着她长大了,等不到她出嫁的那一天...”
说道这里,夏老大从怀里摸出那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黄杨木梳,一遍遍小心翼翼地轻轻摩挲着。
许青白侧头望去,只见它小巧精致,梳身圆润光滑。
这些年来,被夏老大一直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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