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夕阳下落, 伴随着仅剩的余温，吉野顺平筋疲力尽地踏进家门。
“回来了？”留着齐耳短发的女性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只女士香烟, 时不时放到嘴边吸一口。
“嗯, 我回来了。”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吉野顺平将自己摔倒在沙发上, 一口气跑了几十公里的他，体力早就被榨干了，能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家里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他连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
“今天和你一起跑步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吉野凪笑眯眯地凑上前, “是你新交到的朋友吗？怎么不请她进家里坐坐。”
躺尸的吉野顺平一怔，“啊～你看到了？”
“没错哦, 大老远就看到你们了, 不过看你们那么专注，我就没上前打扰。”
这样啊。
面对母亲好奇八卦的眼神, 他难得有些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交过正常朋友的他, 根本无法确定他和天道未来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朋友。
少年语气中的不确定和不自信浓的都快溢出来了，吉野凪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顺平这样想对那个女孩子不公平哦。”
感受头顶手掌散发出来的温度, 吉野顺平微微一怔, “为……为什么这么说？”
成熟又漂亮的女性莞尔一笑, “愿意花费这么多时间陪你锻炼身体，并且从头到尾都不觉得麻烦，甚至没有一点不耐烦, 如果这都不算朋友, 那什么才算朋友呢。”
吉野顺平“……”
是……是这样吗？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 在母亲的话语之下, 仿佛被注入了暖流和无限的勇气，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是这样啊。
原来，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少年难得露出一抹纯粹而又开心的笑。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砰砰砰」跳动着沉稳有力的心脏。
在这一刻，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用前所未有的坚定目光看向吉野凪。
“妈妈，我想休学一段时间，可以吗？”
“你的想法没错，你身体太弱了，现阶段的确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好好改善你的体质。”
晚上八点多，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纠结犹豫了许久的吉野顺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给天道未来打了个电话，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对此，天道未来表示无比的赞同。
在她看来，学业并不是一切，能兼顾当然好，但如果为了学业而罔顾不断发出哀鸣的灵魂，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现在他最需要做的，并不是什么身为学生应尽的本分，而是拯救自己那已经千疮百孔、不堪重负的灵魂。
——一如当初的她。
手机另一端，忐忑的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没想到一下子就获得了赞同，黑发少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
“天道，谢谢你。”
谢谢她愿意理解他，支持他。
也谢谢她愿意不怕麻烦的教导他。
更谢谢她，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在这个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夜晚，长年累月遭受校园霸凌，对人性已经快要绝望的少年，第一次卸下了浑身的枷锁陷入了轻松无梦的沉眠。
而与他恰恰相反，向来少梦的天道未来，这一次却难得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阴暗又狭窄的房间里。
四下一片漆黑，仅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为之带来一点微弱的光亮。
浑身布满了伤痕，穿着破烂不合身的衣服，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女童安静地蜷缩在墙角处。
「砰！」
紧锁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手中拎着酒瓶喝的醉醺醺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我渴了，去给我倒水。”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男人一脸愤怒的上前狠狠踹了小女孩一脚，“老子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你这个小杂种。”
蜷缩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因为疼痛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但她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瘦的皮包骨的小手撑着地面，小女孩艰难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男人狠狠啐了一口，“呸！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废物，老子当初就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掐死……”
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大堆，直到小女孩将盛满水的杯子放到他面前，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端起来喝了一口，下一秒他猛地放下杯子，一脚朝她踹了过去。
“老子让你老子倒水，你端过来的是什么？啊？洗脚水吗？”
沾满泥污的皮鞋狠狠地踹在她身上，将她踹出了老远。
小女孩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没等她缓过来又一波拳打脚踢袭来。
“你这个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的贱货杂种，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让你伺候一下老子怎么了？这就不乐意了？啊？老子打死你这个白眼狼。”
从头到尾都闷不吭声的女童，再男人提及她母亲的时候，第一次出声反驳。
“妈……妈妈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她……不是。”
断断续续微弱又细小的声音传来，结果却换来男人越发变本加厉的暴力。
“你这个白眼狼知道什么？你妈她就是个不要脸贱货，竟然想背着老子逃跑，活该她去死。”
越来越多的污言秽语从他口中吐出，小女孩抱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承受着他的毒打。
略显黯淡的金色瞳眸透过手臂的缝隙看向被藏在床底下那只已经开始褪色的熊猫布偶。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
从三岁那年母亲突然去世，到现在她其实已经快要想不起母亲的容颜了。
只隐约记得，她抱着自己时那令人安心的怀抱，和抚摸她脑袋时掌心温暖的温度。
但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少，至少，她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在她贫瘠又短暂的人生里，还是有人曾经爱过她的，不是吗？
“……”
这个念头刚起，四周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对着她拳打脚踢的男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定格在那里，下一秒宛如被撕碎的画卷一般骤然碎裂开。
紧接着一点点荧光跳跃着侵入这方黑暗的世界，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至将整个空间都照的亮如白昼。
红发蓝眸的男人就这样迎着光朝她走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未来，我来接你回家了。”
男人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那间阴暗又逼仄的房间，把她带到了阳光下。
从此之后。
黑暗永坠，白昼长明。
天道未来，终于拥有了未来。
……
黑暗的房间里。
柔软的床榻上，沉沉睡去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她怔怔地看着上方的天花板，好半晌都无法回神。
织田作……
晚风习习，从睡梦中惊醒的少女再也没有了睡意。
她推开窗，仰头望着头顶的明月，静静地发呆。
“未来酱。”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天道未来低头一看，略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五条老师，你怎么这里？”
白发男人沐浴在月色之下，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你下来，我再告诉你。”
天道未来“……”
最终还是选择跳了下去。
“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五条老师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才要问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看什么风景？”说着他歪了歪脑袋，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沉默了一下，她难得别扭的说道“五条老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告诉你，你也要告诉我你大半夜不睡觉的原因哦，不可以狡猾的转移话题。”
天道未来“……”说到狡猾，那个人其实一直都是他吧。
“我是去出任务了。”五条悟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折腾到现在才回来，真是的，大半夜扰人清梦，真讨厌。”
随口抱怨了句，他转而就兴冲冲地看向她，“我说完了，该你了。”
天道未来“……”
“不是吧？不是吧？你该不会真的要言而无信吧？”
并没有答应他好吗？
虽然但是，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道“因为做了一个不算噩梦的梦，就有点睡不着了。”
虽然梦到那个男人的确让人不虞，但最后因为织田作的出现，让这场梦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说高兴吧。
能梦到织田作，她当然高兴，但高兴之余还有些失落。
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与织田作的距离依旧遥远的让人绝望，她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样那么信誓旦旦的确定，他们一定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她，开始犹豫，开始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真的，还能再见到他吗？
难过地垂下脑袋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天道未来声音闷闷地说，“五条老师，你说我还能再见到那个我最想见到的人吗？”
一只温暖的大掌落在她脑袋上，少女疑惑地抬头，就见向来没个正形的五条悟此时嘴角却挂着一抹坚定又堪称温柔的笑。
“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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