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偏激
在被不明人士举报之前，二营七连的孩子们度过了总计三天半的欢乐时光。
这期间，每晚都是九点准时下训练，回去洗个澡拾掇拾掇九点半，十一点熄灯，还能打一个半小时的游戏，如果算上笔记本依靠电池工作的时间，还能再玩一个小时。
李浩然利用这些时间把手头的峡谷号打完了，卖了四百块，嚷嚷着要请苏白吃饭。
苏白不晓得为什么是请他吃饭，这钱赚得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李浩然胡言乱语逼逼了一堆也没讲出什么逻辑，但苏白大概是懂了，李浩然觉得自己能顺畅地融入班级，这其中苏白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除了游戏以外的领域，李浩然简直就是懵懂小朋友，但他深谙抱大腿的道理，苏白那种超越年龄的老油条气质，显然是非常可靠的。
跟着白哥混肯定没问题。
当然，哥也就在心里叫一下，明面上还得“父子情深”。
考虑到李浩然的经济条件，苏白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提出要吃麻辣香锅。
麻辣香锅是苏白很钟爱的食物，李浩然已经见他点过好几次了。
但是麻辣香锅，亦有差距。
平常他们在一食堂吃的，是平民版麻辣香锅，还有个尊享版，在西区的教职工食堂，价格有点离谱，两人吃饱一顿要七八十，跟外面商业街里开的店面价位差不多了，但味道却是极好的。
两人利用午间休息跑到西区吃麻辣香锅尊享版，吃完了回来就瞅见许教官一脸严肃地盘腿坐在水泥墩子上，跟玄幻小说里突破境界失败了似的。
“何故愁眉苦脸？”苏白问。
“我们被举报了。”许教官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许教官和苏白凑一块儿嘀嘀咕咕了一番，决定还是要增强摸鱼的隐蔽性，不过问题不大，第一周混过去，第二周就是比较好玩的项目了，比如深夜拉练、军体拳教学什么的，没那么枯燥，所以其他连队的同学估计逼事儿也没那么多了。
“虽然不太可能是内鬼……但还是敲打他们一下，让大伙儿低调点，别跟其他连的人炫耀。”
“晓得，我跟他们说说。”
尽管班长是宁子恒，但许教官根本不吊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理，将苏白默认为班级领袖。
可能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且懒惰的人，也有可能是因为苏白长得帅。
密谋结束，队列集合，因为举报的缘故，今天七连是在太阳地里训练，恰好艳阳高照，同学们普遍被晒得有点蔫儿。
刘欣每天都要在忙碌的科研生活中抽空来看看大家，从“认真负责”的维度来看，刘欣是个合格的辅导员，苏白觉得，只要欣爷不张嘴说话，就是个蛮不错的大姐姐。
有关七连被举报的事情，刘欣自然也知道，瞅着同学们一个个的跟晒干的皮皮虾似的，调侃道：“知足吧你们，别的连比你们辛苦多啦……我看你们队列项目的效果也不差啊，说明训练效率很高嘛，举报的人真是内心阴暗。”
“孩子们都挺上心的，欣导理解就好。”许教官附和。
解散休息的时候，苏白找了个水槽洗脸，恰好碰上补妆的欣爷，朝她点点头。
刘欣挑挑眉毛：“呦，今天咋没阴阳怪气呢？”
“……累了，谢谢。”苏白顿了顿，“其实是因为您今天挺做人的，我还以为您会让我们反思为什么自己被举报。”
“开什么玩笑，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吃了亏，该护犊子的时候还得护。我是汽车系的辅导员，又不是机械系的。”
苏白愣了一下：“好家伙，机械系的人举报的？”
“我可没说啊，你也别乱传。”
“知道了。”
刘欣看着苏白掏出纸巾擦干脸，突然说道：“大学四年，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了，但他们往往都会浪费掉自己的天赋……尤其你还是夏江月的男朋友，你要是荒废了，估计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是在担心你们，不是对你有意见，你能明白吗？”
“欣爷，别这样。”苏白嘴角抽搐，“您也太紧张了，放轻松，这才哪到哪儿啊，怎么就荒废了呢，我是比较喜欢玩，但学习肯定不会落下，夏哥就更不会了，放心放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
“我知道您很想在辅导员的位置上做出成绩，想让大家都变得优秀，可您想没想过，您觉得好的东西，未必适合所有人，就比如说您推荐我们都选硬课，当然了，聪慧如我当然没问题，但其他人呢？”
“选课方面，我坚持我的看法。等到毕业，你们总会理解我的苦心。”关于这一点刘欣还是很固执。
苏白只好投降：“好吧，你是对的，我懒得跟你辩。但我希望您知道，我很……很喜欢夏江月，我当然会为了她的发展考虑，我爸是大学老师，信息和资源都不少的，这方面还是请您少干涉一点。”
刘欣思考片刻，点头：“行。但我还是会鼓励她多参加活动，而不是像你一样整天闷在屋里打游戏……”
“您到底是对打游戏有多大的怨念啊！”
“打游戏本来就不好！”
“游戏是第九艺术！”
……
苏白和欣爷一边斗嘴一边往回走，回去了才发现，七连的同学们正席地而坐听相声。
军训期间，本着让学弟学妹们多休息一会儿、顺带招揽新人的思想，宁海理工大曲艺队派出了几组相声演员，在各个连队之间巡回演出，现在正轮到二营七连。
让苏白感到震惊的是，小乔居然也出现了，手里拿着一袋果冻，一边吃一边观察。
于是他没有听相声，而是跑到小乔那边，分他的果冻吃。
“你小子还真是不见外……”小乔拍了他一巴掌，笑嘻嘻道，“怎么样，军训好玩不？”
“不好玩，还好我们教官很良心。”苏白吸了一枚果冻，“您怎么有闲工夫来看我们军训的？”
小乔露出一丝苦笑：“瞧你这话说的，前几天不是我不想来，导师带我去京城开会，忙的我刀塔都没空打了。”
苏白叹气：“科研民工，还真辛苦啊。”
“对于这点你的体会肯定是很深的。毕竟你爹……不对，你爹是出了名的对学生好，恨不得课题组里人均月薪过万。咱就没这么好的福气咯。”
瞅着小乔又开始发散负能量，苏白的八卦之魂燃起来了：“哇，看来传说中在宁海理工大位列t0梯队的上官课题组也没传说中那么完美无缺嗷。”
“完美无缺？”小乔摇摇头，“差得远啊……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上官老师不收欣爷了，欣爷那种理想主义的家伙，在这里是无法生存的。”
“理想主义……”苏白嘴角一歪，“我觉得她就是单纯的脑子有点大病。”
谈到这个，小乔忽然露出神秘的表情：“其实刘欣最开始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虽然也对所谓的「优秀」有着狂热的追求，却远没有现在这么偏激……知道咱们系跟某个汽修专科学院有合作吗？”
苏白点头：“知道啊，挂科累计超过二十学分，按照规定予以劝退，如果想继续学业的话，就转到那个专科接着读。”
“好家伙，还真没有你不知道的……我只提供一个讯息，欣爷大一时的男朋友，仅用两学期就挂满了二十分，然后就转到汽修学院了。”
“……这么猛？”
“嗯，那老哥曾经是我舍友。特喜欢玩游戏，对，就是玩lol……没日没夜地玩，课也不上，跟从前判若两人，那老哥是他们县的理科状元。欣爷是第二。他们……也是青梅竹马。”
说完，小乔便不吱声了，静静地吃果冻，听相声。
他的讲述不甚详细，信息量却是极大的。
只消片刻，苏白便脑补出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
一切看似荒唐怪诞的偏激，都是能够追根溯源的。
“怪不得她要没收傻儿子的电脑……合着是看到傻儿子带着大家打游戏，ptsd犯了。”苏白嘀咕。
“现在懂了吧，哎，其实吧系里让我跟欣爷搭档，就是怕欣爷把氛围搞得太残酷，是，好不容易考上985了，该努力是肯定的，但是，过犹不及啊。”
“有一点，我很费解。”苏白提出了深藏心底的疑问，“咱们汽车系是没人了吗，为什么要选你们俩当辅导员……虽然你们确实很强，但显然都不是当辅导员的料。”
“汽车系惯例，辅导员一定要从本系保研的人里选最优秀的。”小乔叹气，“领导的喜好，理解一下。”
“哦。那没事了。”
「领导说行，那就行，不行也行。」
——不是鲁迅说的
这是现代人类社会的一条普遍规律。
相声表演结束了，两位曲艺队的学长鞠躬，收获了一片掌声。
俩学长都是汽车系本系的，开学就大三了，给大伙儿表演完还要赶去科技大楼弄整车拆装实习，听起来就很辛苦，刘欣自掏腰包给他们买了冷饮，俩人诚惶诚恐地接过来，他们和刘欣只隔了一届，尚且在欣爷威名的辐射范围下，面对欣爷时态度较为拘谨。
苏白看了觉得有点好笑，却笑不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李浩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斟酌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道：“吾儿，你是不是，和夏哥，吵架了？”
夏江月所在的混编连队叕加练了，所以饭桌上只有三巨头，李浩然才得以问出这个问题。
苏白哭笑不得：“吵锤子啊，我都解释多少遍了，我们真的是表面情侣。”
“好吧。但你们虐狗的时候可真是……啊！比真情侣还要内啥。啊！”李浩然发出痛苦的声音，想了想还是确认一遍，“我看你表情格外严肃，像是碰上事儿了。”
“你要我一直笑吗？”
“……真没事？”
“没事啊。”苏白一脸的轻松，余光瞥见李浩然的餐盘，“卧槽，你怎么吃这个？！”
“这个……荷香糯米鸡，有问题？”李浩然虚了。
苏白吸了吸鼻子：“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必然是料理包，而且是快过期的。”
话音未落，旁边的大哥掏出一包卫生纸，递给李浩然。
眼神里充斥着悲天悯人。
李浩然的脸，唰的一下，就绿了。
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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