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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江湖术士


  “把他给我带上来。”

  高舆刚一发话,斜里立马窜出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像抓小鸡仔似的将浑身抖个不停,脸色煞白,表情无辜的老二从水牢中提了过来。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现的这句无头尸?”

  “咿咿,啊啊......”

  伍长一听,立马傻眼了,怎么是个哑巴,正当他诚惶诚恐的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原本表情严肃的高舆却发话了:“不会说,总会比划吧?”

  老二立马点头像小鸡啄米,等高舆递过来一个古色古香的罗盘,高舆似乎精通彝语,两人点头嘀咕了半天后,他很快得知了这具无头男尸死亡的大致时辰,恰好发生在昨夜彝人出逃其间的某个时光,到底是私人恩怨,还是蓄意谋杀,高舆哪里能理得清一个头绪,正当他站在原地冥思苦想的时候,一个破锣嗓子不合时宜的喊了出来:“你们这帮直娘贼,大清早的在这里瞎嚎嚎啥,打扰老子的清梦。”

  明明已经日近中午,这位似乎醉生梦死的牛大春,堤坝上的最高长官,有些指鹿为马,颠倒乾坤,忘乎所以了。

  伍长连忙哈腰过去陪笑道:“牛爷请息怒,属下们实在被当前这件迷案弄糊涂了,还好牛爷大驾光临,这下我们破案有望了。”伍长说完,立马在牛大春旁边耳语起来,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该说的,不该说的,搜肠刮肚的和盘托出。

  原本微微闭着眼睛的牛大春在听伍长讲完最后一句话后,灵光乍现,猛然用他那带有某种摄人心魄的磁性嗓音吼道:“我还以为多大点事,这不就是场水陆道场的事吗?那个谁?高舆,你不是懂那个什么阴阳八卦,奇经八术吗?你安排安排。”

  “牛爷,事有蹊跷,马虎不得,何况小人对奇门遁甲只知皮毛,这事还得另请高明,我听说十里外药王观的清泉道长精通此道,不如...”

  “那还在这里磨蹭个啥,立马派人去请啊。”

  “清泉道长常年云游四海,这个时光在不在药王观,小人实在不敢打包票。”

  “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简直是脑袋读迂了,清泉道长不在,难道他没有高徒?礼数必须到,这些老道不给我牛某面子,文的不行来武的。”

  伍长双眼发亮,这绑票勒索,杀人越货对他们来说简直家常便饭,小儿科,立马谄媚的答道:“牛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办得漂漂亮亮,利利索索的。”

  牛大春截口叱咤道:“少废话!快他娘的给我去办事。”

  日暮时分,早已在水坝边准备好案条,香烛,黄纸,元宝,三牲的牛大春,高舆等人,偏偏等到了一个由伍长领来的江湖术士,只是对方很是相貌不俗。年约三旬上下,长衫便履,两眼神光十足,手里拿着一个布招牌,上面写着上写:“善相天下士,妙手可回春。”这两行字,全有碗口大,口气太大了。

  两边有两行小字,写的是:“鄙人曾得异人传授,善相人一生吉凶祸福、过去未来,兼治一切疑难杂症。”这相士手中拿着两块简板,高舆曾经听父亲高超提起过,在江南道上管这一行叫,“踏青子,斩盘带推包。”术语是串茶馆、相面带治病,四大江湖之一。只是这些人到底善不善于驱走那些脏东西,就连高舆心里也没底。

  牛大春一怔,显然也没弄明白手下人这葫芦里弄的什么名堂:“小伍,这人什么来路?”

  “牛爷,这人可神了。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就连我那未出生儿子将来的大富大贵,都算得一清二楚,前不久牛夫人不是......”

  牛大春急忙尴尬的咳嗽数声,这伍长办事还是放心的,怎么这节骨眼上却缺了个心眼,牛大春不得不主动站出来替手底下人打圆场:“你,你是不是那个药王观的清泉道长?”

  “清泉那牛鼻子老道,我当初跟着师傅学能耐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开裆裤呢。这些年在外面闯出了一点名堂,拿大架子不认人,硬是让我这个昔日同门师兄弟在药王观白白等了他一个多月,敢情拿我开涮,我的时光就不是时光了,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牛大春感觉有戏,既然这人和清泉道长是同门师兄弟,那应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人。牛大春是个练家子,瞧见对方器宇不凡,更听高舆说清泉道长有一套松风剑法,这人多半也懂个一招半式,一时技痒,抱拳向这术士道:“老兄尊姓大名?我看老兄不仅精于星相医卜,武功上定也有过人的本领,我在下愿在尊前请教。”

  这术士忙摆手道:“笑话笑话,一个流落江湖,挟末技苟延岁月的我,哪懂得武功二字。我真要会三招两式的,我还去铺场子教徒骗人哩!何致在风尘中鬼混?至于贱名尤不值一提,我姓胡,江湖上全叫我胡半颠,我倒把我的本名忘了。”

  高舆早已将这个胡半颠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算盘,万一对方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同道中人,那自己在水坝上留下的后手岂不是被对方一看便知,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他有意想将对方气走。这时忽听那相士竟说出甚么把他自己的姓名全要忘了,这简直是存心戏侮他们几个,这分明是拿着爷几个下酒。趁此机会顶他两句,何乐而不为。学道之人原本就心高气傲,一言不合转身走的比比皆是。

  遂扭转身,斜坐在一旁的一张凳子上,向这相士道:“我看你这叫装着玩,你拿我们爷几个当‘空子’,你枉是江湖人了!我见过许多混人,没有过跟你一样的。这幸亏把自己的名字忘了还不要紧,万一你把姓甚么忘了,那岂不费了事?一个人没有个姓,那还活个甚么劲的。你没想好了,随便往外说,我全替你怪难为情的。往后您说话打个谱儿,这么信口胡诌,叫人笑掉了大牙,我说的话是与不是呢?”

  高舆这几句话,说的可够重的,简直是对着面骂人。哪知道这个胡半颠并不十分着恼,只冷笑一声道:“朋友你这么当面骂人,可有点欺人太甚!我要跟你一般见识,我就枉在江湖上跑了。不过你这么盛气凌人,仗着你是一方的霸主,可是你要知道我胡半颠并非怕你。我若是被人几句无凭无据的话就唬住了,这些年走遍中原,什么武林英雄、风尘侠客、飞贼巨盗、土豪恶绅、毒蛇猛兽、鬼魅邪魔,全没少见,要是没一点应付之术,到目前为止,别说我整个人,连骨头恐怕全都碎了。只为朋友你自身多灾多难,受尽磨折,厄运当头,眼前你有一步大难,虽不至把你的命要了,也叫你九死一生。你跟我胡半颠这么强横霸道,我本可以缄口不言,可是,我胡半颠挟术走江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不便学那量浅的俗子,有一点小愤,就不顾道义,你信不信在你……”

  高舆心里早已惊出了冷汗,只是当下如果真的服软,岂不是直接贴脸让对方轰上一拳,以后对方指东不敢往西,那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活趣,千不该,万不该由着性子自负清高在水坝上留下后门,此时这些已经完全没任何的意义了。高舆深呼一口气,将愤懑不甘慢慢压了下去,突然说道:“少跟爷们动生意口,我本来就不信。爷们走南闯北,也是指着两肩头扛着一个脑袋,不过咱们行当不同。阁下少跟我弄这一套,金、批、彩、卦、风、火、雀、要,八大江湖,爷们全懂,你死了心吧!今天凭真本事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吃饭,我自己早认了命了。生在这世道上,都为命苦人!命好作富家翁,还用得着在江湖道上鬼混吗?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胡半颠微笑着说道:“朋友,你先别这么利口讥人。不错,我是生意,是江湖一流。可是凡是我道人中一开口,不是为名就是为利。比方从你身上找不出油水来,或者你咬紧了牙关,不抛‘杵’,我就许拿你作肉招牌,‘拢黏’好粘别的‘点’儿。今日我跟朋友你大概总不是这两种方法吧!我既不为名,又不为利,你虽然骂了我,我有个贱骨头的毛病,谁越看不起我,越不信服我,我倒非要叫他信服了,我定能叫你知道胡半颠实非一般江湖生意经之流可比。我既非骗财,又无恶意,我饶指示你的迷途,给你一条趋吉避凶之路,你反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太嫌不近人情。我就不信你那种认命的话……”

  两人的口角直接升级为了江湖行话,一旁的伍长,牛大春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这可比打架有趣多了,更何况牛大春还是第一听到,兴致越来越高,牛大春干脆让人在旁边放下一条长桌,也不理会斗嘴的双方,让人在面前依次摆好烧鸡等下酒的肉菜,就着一坛美酒,大快朵颐起来。

  那胡半颠也不和牛大春客气,直接蹬鼻子上眼的将牛大春手中刚刚倒满的一碗酒夺过去咕噜噜喝得一干二净,只不过仍然是不急,也不怒的说道:“朋友这种君子安贫,达人知命,倒是谁都可以做到,不过象你我这路人,别自己看的过高了。不定怎么样,何况认命和知命还差点火候。蝼蚁尚且贪生,假若你在厄运当头,到了山穷水尽,正走在歧途上,眼前有两条路,全是通着你要去的地方。左边这条道近着六、七十里,可是有许多毒蛇猛兽潜伏着,走在这条道,十九得喂了毒蛇猛兽。右边这条道,远着六、七十里,全是坦途。依着朋友你那么说,自己想到自己命运不济,索性喂了野兽倒痛快,任凭别的指示他多走几十里路,就可免去危险,竟给人家个充耳不闻,自趋死路的。朋友你要是身临其境,绝不会象你说话那么不近人情了。”

  高舆冷然笑道:“我看你真正是半疯,你既然是一番好意,给我判吉凶,咱们有言在先,你说的对,回头我敬你三杯酒;若是信口胡言,你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我要打你三拳,我看你还是别找着难看了。”

  胡半颠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奇闻,相土要是挨了打,倒是开有相人术以来的奇谈了。我看朋友你还要力除强暴,多学谦和,免得早蹈危机。朋友你的印堂暗淡,定有凶灾;山根塌陷,终身碌碌风尘;眉骨卓立如刀,难逃凶杀缠身,不过你要心田秉正,自能化险为夷。君子问祸不问福,我是直言无隐,朋友你信不信的由你了。”

  当时这术士一番话,说得高舆颇有些动容,遂问道:“那么依你这么说,我大约寿命也难以延长了。”

  术士道:“我倒没敢那么妄断,朋友你好在地阁丰盈,福寿之征,语声带韵,按五行又合水局;你气色合木形,声色相生,所以遇到多危难的地步,尚有解救。相法上说,一官成有十年旺运;一府成,有十载丰祥。仗着有这两层,破解了不少厄运。只是眼前的几步难关,实难避免。你要事事不贪功冒进,不履险蹈危,还能保得不致有大失闪。朋友我言尽于此,是否应验,往后看吧!”

  高舆郁闷得连喝了数碗大酒,立马醉眼乜斜,一边细细思量胡半颠的话,一边想到自己的遭际,果然不差。从十七、八岁飘流至今,真是九死一生,这相士颇有些个本领,当时正是信是疑,那相士胡半颠站起来,似乎准备转身离开,哪知一旁的牛大春却发话了。

  “胡道爷,你看您命也帮高舆批了,这酒也喝了,接下来是不是得做点正事了?这五楼的人可都等着呢,阁下要真是一个银枪镴枪头,别说高爷饶不了你,我手底下几百人这道关恐怕更不好过,难不成非得让这几百人在你身上轰一拳?我看胡爷这身子骨也受不了啊。”

  “真要批?”

  “要不然我们能在同一张桌上喝酒吃肉?”

  “那我试试?”

  “胡道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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