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骑虎难下

　　王志德表情严厉地：“小梅，你能阻止小伟吗，现在就算能阻止，我们已经不能阻止，这关系到今年征兵工作的大局，是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的基本选择，如果今年的新兵真的要上战场，难道只有小伟是我们的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他们父母的儿子吗？我们要将心比心啊，谁不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那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

　　姜梅花流着泪吱唔地：“我、我……。”

　　王志德说：“什么都别说了，就让我们尊重小伟的决定，不要再去破坏他的心情，高高兴兴地让他渡过这段日子，而且不要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如果我们哭哭啼啼，这会对他的心灵带来致命的忧伤，会影响到他的一生。”

　　谢部长难过地：“老首长，这是我的失职，我会向上级首长请求处分。”

　　王志德说：“不能这样做，否则小伟不仅参不了军，而且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更加不可收拾，更严重的是会打击小伟的乐观精神。这样吧，你直接开出入伍通知书，但对郭副团长说，小伟他外婆突然病重，我们全家都去邵阳了，反正他三号就要返回部队，只要拖过这三天，入伍通知书就由你直接交给我们。再就是，小伟参军的事，武装部要严格保密，也不能让小伟穿着军装在任何人面前露面，免得有人认出，到时有些人还会以为我们是拉关系、走后门，才把小伟送去当兵。临走的那天，再直接把他送上火车，至于他不能去武装部集结和参加欢送会，到时就说他外婆突然病逝，他必须赶去邵阳见外婆最后一面，反正老人早就过世了，就用这个谎言应对吧。”

　　谢部长问道：“那年龄的问题怎么解决，迁移户口时同样会出事的？”

　　王志德瞧着大儿子说：“王军，你就说家里的户口本丢了，想办法把小伟的原始记录年龄改大两岁，再补办一个新户口本，争取今天就办好。再就是迁移户口时，你必须和谢部长协调一下时间，到时由你们俩直接办理小伟的户口迁移手续，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特别是你桃子姐，她是直接负责户籍管理的人，小伟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王军抹着泪道：“爸，你让我于心何忍？”

　　王志德瞪眼道：“不忍也得忍，我们已经被小伟弄得骑虎难下，满足他的心愿，让他参军入伍，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否则就是把我们三人开除党籍，也无法挽回在人民群众中造成的恶果。谢部长，接兵部队的情况你了解吗，郭副团长为什么要急着三号赶回部队，他为什么不让你通知我们县委？”

　　谢部长说：“接兵部队的情况郭副团长他们没有讲，按照规定我们也不能过问，不过郭副团长好像挺了解我们新化县的革命历史，不仅知道我们县曾经有一千多人参加过红军，而且说我们这里是红六军团长征时经过的革命老区，这也是他亲自来接新兵的原因。至于他三号就要返回部队和不愿意通知地方政府，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王志德想了想后说：“我明白了，郭副团长不愿意通知地方政府，是因为南边的局势，怕我们过问后又不知如何回答，这种事情是必须严格保密的。再就是他这么了解我们新化的革命历史，那就有一种可能，这支部队应该与我们新化有着一定的关联……”

　　王军惊异地：“爸，你的意思是，这支部队难道是曾经在我们湘中创立的独立师，也就是你的老部队，要不让谢部长详细过问一下？”

　　谢部长惊喜地：“要是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如果能找到你的老战友，让他们照顾一下小伟，我们也好放心了。对了，他们还问我，你是不是老革命，可小伟的登记表上写的都与现实不符，我那敢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只好说你不是老革命，是一名普通的乡镇干部。”

　　王志德说：“你这样回答也好，免得部队首长知道真实情况后，我都不敢说实话。再说新化县的革命历史全中国都知道，部队首长来接新兵，肯定会了解情况，不一定就是我们的老部队。何况已经二十五年了，老首长们都已去世，部队也频繁的调动，部队的番号也早就变了，现在又正是敏感时期，我们就不要随意去打听部队的情况，否则会造成误会，接兵首长可能还会怀疑我们的动机，以为我们是不敢送子弟去前线，我相信这也是郭副团长不希望通知我们地方党委的真正原因。谢部长，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办吧。”

　　“是！”谢部长起身尊敬地敬礼，接过王志德手中的报名登记表和体检表后离去。

　　王军也无奈地：“我也上班去了。”他瞧了一眼低头坐在那默默流泪的母亲，忧伤地走了出去。

　　王志德起身走到妻子的跟前，动情地将她搂抱在怀中，小声地：“小梅，坚强一点，参军入伍是小伟自己的决定，我们已经无法挽回，这段时间不要再在他面前哭泣，虽然我们无法知道，他今后是否真的会走上战场，但事实已经不能改变，我们就应该欢笑着送他离开家，不要让他临走时带着悲伤的心情。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他才十五岁呀，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姜梅花伤心地：“我这一辈子都听你的，只要小伟今后不恨我们就行。”

　　“不会的，他是一个坚强的孩子。”王志德也伤感地流下了热泪。

　　谢部长回到武装部，下车后长出一口气，来到二楼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久久地瞧着王小伟的报名登记表和体检表，虽然自己已经无法改变眼前的现实，但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现实却是自己的工作失误而造成，他的心中有着深深地自责和心疼。可王志德的话也说得非常的现实，对王小伟的取舍已经不是他个人的事，还是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利益，社会的稳定和人民群众的认知，以及人民军队的威信，否则造成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谢部长默默地拉开旁边的办公柜，拿出一本奖状似的红色入伍通知书，抓起钢笔，先在报名登记表上的征兵办公室意见栏里，写上了“同意入伍”，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然后又在入伍通知书上的编号位置写上：780930001，表明这是征兵办公室签发的今年第一号入伍通知书。接着，他又在存根上写上同样的编号和签发人姓名：谢正明。

　　谢部长定了下神，才在正式的入伍通知书上填写道：“王小伟”同志，你以实际行动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报名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卫社会主义祖国，现经审查批准你入伍，望于“十月十六日到县武装部”集中。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南省“新化县”人民武装部，“一九七八年九月三十日”。

　　谢部长又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枚公章，将公章在红色的印油盒里按了一下，然后抓起公章，“嘭”、“嘭”地两下，在入伍通知书上和报名登记表上，盖上了“湖南省新化县征兵办公室”的鲜红印章，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把公章收进保险柜，拿起入伍通知书和报名登记表、及体检表走出办公室……

　　三楼宿舍内，郭副团长四人在认真地看着一份份报名登记表和体检表，当看到谢部长进来时高兴地：“谢部长，王小伟家的情况怎么样？”

　　谢部长把入伍通知书和报名登记表、及体检表放在他面前道：“郭副团长，很不巧，王小伟一家昨天全部去了邵阳，听他们的邻居说，是他外婆突然病重，必须赶去探望，但王小伟四号下午会回来参加五号的复检。”

　　郭副团长有点失望地：“看来这次是见不到王小伟了，不过他不用参加复检了，到时你把入伍通知书发给他吧。”

　　谢部长点头道：“行。”

　　郭副团长说：“再就是我们在看完的四百多份登记表中发现，有七人的伯伯或叔叔都是烈士，有的是牺牲在解放战争中，有的是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争中，这说明新化县在中国革命的历史中是英雄辈出，人杰地灵啊。”

　　谢部长说：“根据民政部门的统计，新化县有红军烈士一千一百多人，地下党组织和地下游击队烈士有四百多人，解放战争中牺牲的烈士有八百多人，志愿军烈士有一千三百多人。这二十多年来，在和平时期、抢险救灾中牺牲的解放军烈士也有十多人。所以，这种继承革命先烈遗志、前赴后继投身军营的青年是年年有之。”

　　郭副团长感慨地：“这种光荣传统才是我们人民军队的强大保障和坚强后盾。谢部长，我们争取今天就把全部登记表看完，然后想用两天半的时间，去拜访一下今年报名参军的烈士家庭，对于这些烈士的后代，我们已经决定，不需复检全部征召入伍。”

　　谢部长虽然有点惊讶，但迅速点头道：“好，我来安排。”

　　此刻，派出所内，王军在副所长办公室里犹豫不决地徘徊，对于弟弟参军的事他一直抱着反对的态度，弟弟年龄不合乎法律规定只是其次，让他真正揪心的是边境随时会暴发战争，做为一名刚刚转业半年多的军人来说，他并不惧怕战争，打击侵略者更是军人的责任，可让自己十五岁的弟弟去前线，他心里根本承受不了，这不是什么怕死不怕死的问题，还是对亲情的不舍，万一弟弟真的倒在了战火之中，到时自己和父母该如何面对？

　　王军走到窗前，注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父亲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小伟更改年龄报名参军，同意而是不同意已经容不得再讨论，关键的问题是如果不让他参军，造成的社会影响将无法估量，不明真相的人们就会认为是县高官不敢让自己的儿子去当兵，怕儿子上前线打仗，只要这种议论在民众中传播，造成的恶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在这种时候真正的真相根本不能让人们相信，真理也会成为谎言。

　　王军再三斟酌后，只能违心地走出办公室，来到户籍室，只见潘桃和一名漂亮的年青女民警正在柜台内帮一名中年妇女办理业务，他便掀开柜台挡板进去，冲潘桃说道：“桃子姐，我家的户口本让我妈弄丢了，得重新办理才行。”

　　潘桃笑道：“军军，舅妈又把户口本弄丢了，我记得前几年也弄丢过一次，只是让我奇怪的是，弄丢户口本怎么都成了当妈的责任，来这里补办户口本的人都会说户口本是妈妈弄丢的、或者说是老婆弄丢的，连妇女也说是自己弄丢的，这就反映出一个现实问题，就是你们男人根本不管家里的事，每个季度去居委会领肉票、布票、豆腐票等，都属于我们妇女的重要工作，可一旦户口本丢了，责任也就只能由当妈的、或者当妻子的来承担，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中年妇女便应和道：“你说的对，我家男人从来不管这些事，昨天我就是去居委会领下个季度的肉票、布票、豆腐票时，不知怎么就把户口本弄丢了，到处找也找不到，算好的是这些票还没领，要是把这些东西都弄丢了，那我家三个月都吃不到一两肉和一块豆腐了。只是这种事让男人去办，我又不放心。去年我家男人拿着户口本去居委会领票，可他丢三落四把肉票放在人家办公桌上不要了，害得我又急忙跑去找，要不是居委会的大姐把肉票收了起来，我们家就真的三个月都吃不上一两肉了。”

　　王军羞笑道：“还是这位大姐说的对，虽然这确实是一个社会现象，可这些事男人也不敢去操心，因为粗枝大叶是男人的通病，好心容易办成错事，户口本一旦在男人手上丢了到是小事，要是把肉票等东西丢了，三个月都吃不上肉或豆腐，那家里的妇女就可能闹翻天，这也是我的一点心得。”

　　“呵呵！”另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民警乐了，开心地：“王副所长还挺有心得体会，你是不是丢过肉票或豆腐票？”

　　王军说：“你还真猜对了。去年年底我刚转业回来，我妈让我拿着户口本去居委会领肉票和豆腐票，可回到家我妈一数，少了一个人的肉票，我是怎么弄丢的都没想明白，当时把我妈气得说，你三个月不许吃肉，只能天天吃青菜。”

　　“哈哈！”潘桃和女民警、及办户口本的中年妇女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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