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过关
红玉听苏若如此一说,内心稍定。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二房的正院。
苏若已是许久没有迈进二房的门槛了,四面环顾,竟猛然觉得这院落如此逼仄狭小。她心中奇怪,自己在这里住了两世,为何之前从未有如此感觉。
苏若走进苏廷柏的书房,只见苏廷柏正坐在案旁饮酒,旁边站着一个眼生的年轻丫头。
红玉小声对苏若说道:“二姑娘,边上那位是二老爷前几日从外边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姬妾,唤做萱草儿的。”
苏若看着自己的父亲,犹如看着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她也不行礼,只淡淡问道:“父亲唤我来,所为何事?若无要事,我还要快些回去侍候婆母。”
苏廷柏放下酒盏,这才看见苏若进来。他已有好几个月没见过这个女儿了,今日乍一看上去,苏若身上似乎又有了说不明道不清的变化。她嫁了人,许是夫妻和美,万事顺心,如玉的面色光彩照人,唇红齿白,眉眼之间再无往日的防备和不安,反而多了笃定和淡然。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已无出嫁前的愤怒和冰冷,取而代之的竟只有陌路和蔑视。
这个认知令苏廷柏心里颇为恼怒,虽然他从未在意过这个女儿,但看见如今的苏若对自己全无敬畏之心,还是觉得被冒犯了,他清了清嗓子,端足了严父的款儿,肃声道:“今日唤你来,不过平白嘱咐你两句,你嫁进柳家,要恭谨侍奉婆家,谨守妇道,莫要像你娘一样给苏家丢脸。”
苏若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冷说道:“父亲这话说错了,给苏家丢脸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娘,反倒是苏家人根本就配不上我娘。”
苏廷柏登时怒意上头,喝道:“放肆,你别以为自己成了探花夫人,就能忤逆不孝了。说到底,那柳暮江也是冲着苏家的门楣才愿意娶你,否则凭你一个自小少教无德的女子,探花郎又怎会看得上你。”
此时一旁的小妾萱草儿忙上前给苏廷柏揉着胸口:“二老爷莫急,小心伤神。”
这萱草儿虽比不得青莲妖媚,亦不如红玉丰满,但胜在年轻鲜活。可出人意料的是,本是好色之徒的苏廷柏却不耐烦地一把将萱草儿推开,只瞪着眼睛怒视着苏若。
苏若暗中查看着红玉和萱草儿的脸色,心中暗笑道:看红玉脸色蜡黄,和当初与苏廷柏偷鸡摸狗之时的滋润舒畅截然不同,就能得知这苏廷柏果然是五味羊汤喝多了,如今未老先衰,提前委顿了。只是他这副德性,还贪多嚼不烂,也只能令买进来的小妾独守空房了。
苏若貌似关心实则讥讽道:“父亲还是莫要为我操心了,我看您又新娶了一房妾,当真是老当益壮,还不如好生保养,没准还能再给自己添个儿子。”
这明明是奉承话,听在苏廷柏耳朵里却很是扎心,他并非息了好色的心,只是如今有心无力,就算连喝三大碗羊汤都撑不过须臾。他心中又急又怕,又不好意思请大夫来看,只私下寻些偏方补药来吃,可迟迟不见效。
苏廷柏强压下变幻不定的神色,终于想起苏长青吩咐他的要事,便道:“为父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你在柳家一切可好,你的夫君待你如何?婆母可曾难为于你?”
苏若心中一凛,她这位亲爹从来都不关心自己,今日有此一问,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不经意地问道:“如今这二房都靠父亲一人维持着,您贵人事忙还顾得上女儿在婆家过的好不好?”
苏廷柏本就有些酒意上头,见苏若没有正面回答,已是有些困倦,强忍着精神说道:“不止是为父,就连你祖父心中也是记挂着你的,他年长辈高,不好问你的私事,就少不得为父来过问一番了。”
苏若心想,果然如此,这苏长青贼心不死,三番五次试探柳暮江都没找出破绽,还要令苏廷柏从自己嘴里探探虚实方才放心。只可惜,苏廷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而如今她这个苏家的女儿已是和柳暮江一条心了。
苏若清清嗓子,露出一副厌烦的神色:“有什么好不好的,这出嫁的女人还不都是一个样。柳暮江对我还算是相敬如宾,只是我那位婆母,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却还时常令我在她面前立规矩。如今婆母掌着中馈,我也不好抱怨,只能忍着。父亲若是心疼女儿,不如改天敲打敲打柳暮江。我苏家女嫁进柳家,好歹也是低嫁,就让柳母莫要拿捏女儿了。”
苏廷柏听苏若说了一大堆家长里短的后宅之事,早已头大,反正苏长青让他问的他也问了,能交差便好。面前这个女儿看久了就令他想起和离的容氏,心情难免不愉起来,坏了他今日饮酒的兴致。于是,他忙皱眉摆手道:“莫要背地里嚼你婆母的舌根,为父这里无事了,你快些去吧。”
——
这一场鸿门宴,柳暮江终于全身而退。待他与苏若回了柳家,进了寝室关起门来,方才吐出了一口浊气,神色阴郁地坐在窗前,一言不发。
此时,苏若走到他的身后,玉臂环住他的胸膛,素手解开他的披风:“进屋也不知道脱衣裳,这披风上还有残雪,被屋里的炭火烤化了,岂不是要着凉了。”
说完又从丫鬟春燕手里接过一张漆盘,放在柳暮江面前:“我出门前,就命春燕做了汤饼,夫君快吃些暖暖身子吧。”
柳暮江见面前的梅花汤饼,汤汁澄澈,面片光泽,青葱点点,热气腾腾地泛出鸡汤的香味,竟然有些饿了,便道:“方才在苏家吃过了,娘子怎地又准备吃食?”
苏若莞尔一笑:“难道夫君方才真的吃饱了,奈何我只吃了一肚子的气。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和那群皮笑肉不笑的人在饭桌上周旋,就是再美味的饭食也难以下咽了。”
柳暮江看着苏若的笑颜,喃喃说道:“本以为和毒蛇待久了,自己也会变成冷血阴郁的怪物,还好......有你在。”
这句话苏若并未听见,她已埋头眼前的汤饼,大快朵颐起来,痛喝了小半碗,才抬起头来,含糊说道:“夫君,春燕做汤饼的手艺好得很,你也快些尝尝。”
柳暮江透过汤饼蒸腾出的热气看着对面的苏若,香腮半鼓,唇若娇花,嘴里含着半勺汤饼,正冲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他看得有些痴了,心中的郁结早已烟消云散,柔情百转已化成一汪春水。
看来上天终是厚待于他的,他年幼丧父,为报父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荆棘丛中踽踽独行。然而天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会走多远,会走向何方。本以为此生寂寥,始终只有他一人,不论生死成败,只会孤独终老。还好,上天令他遇见了苏若,犹如点燃了他手中的烛火。从今以后,就算前无归处,后无退路,就算逆风执炬有烧手之患,他也不再彷徨失措,更不会迷失本心。因为他身边有她的陪伴,只要有她在,他便心中笃定:并肩同行,前方必定有路,终有一日,他们会携手走出死巷,博出一片霁月风光的坦途。
此时窗外的雪渐渐下得大了,如飞絮一般纷纷扬扬。室内温暖如春,夫妻二人对坐,虽粗茶淡饭,亦是寂然相守,默然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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