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老军师无趣观气象
第四十三回 老军师无趣观气象 左司马不忿通款曲 2
【大变幻前,先借观天,舒各自所思。亏作者想来。】
时已上更,范增举目四望,一片寂静,万籁无声。满天星光点点,照得身前坡地霜也似白。口中喝声采,正观得星月出神,却听身后有人道声:“范老先生真好雅兴!”回头望时,不是别人,乃是楚营之中响当当的人物:武信君项梁同胞兄弟,名中含一个缠字,时人平素却唤他作项伯,在楚国官居左尹一职。那项伯虽权重位高,却是个仗义的人,做起事来豁达爽快,颇合鲁公脾胃。在军中,他本是长辈,所受礼遇自不必说,大凡有甚么见地主张,没有不给采纳的。楚军营中,从上到下,见鲁公这般看待他,还有谁人不敬?偏他又甚有人缘,不论文武,都敬他如公堂叔父一般,极显分量。
范增当时见是项伯,忙躬身施礼道:“一路西进,沿途劳顿,不曾觅得空闲。今放着夜色撩人,如不乘时赏它一赏,似乎有些亏欠。项公此来,莫非也与老夫一般心态?”项伯笑着答过礼,道:“范老先生胸藏万机,腹怀锦绣,识得天文,知得地理。今夜既会着满天繁星,宜人月色,自然不会放过一赏的。项缠才疏学浅,便没这等闲情雅致。”范增道:“项公何须谦逊。你我身处军营,时为琐屑缠绕。能得闲暇,也是一件乐事。”项伯道:“数月之间,风云多变。也曾风光无限,也曾栽跌谷底。赖天佑神助,一战而胜,扭转大局,你我今夜才得漫步高【岗】,俯瞰秦川。范老先生揽局圣手,兴国依靠,不是今日胜券稳操,如何有闲心上山看月赏夜?”范增听了,却摇头道:“说到秦气数已尽,自是不假。若论及安邦定国,一统天下,仅凭眼下局势,尚处迷团。谁执牛耳,天说?地说?你说?我说?不得而知。”项伯道:“诸侯尽已顺服。到时号令一出,都归纳怀王麾下,当是水到渠成。”范增道:“此念只是一厢情愿。弄不成生出甚么事端来,谁又能奈何得了?想来也是天生注定,恐人力难御也。”项伯道:“何以见得?”范增道:“久闻项公善观气色,该不虚传。老夫自以为也对观象之术识得一二。若不当卖弄,你我何不乘今夜月色正好,放着鸿门、霸上两处营盘,将来谁昌谁盛,姑且试论一番,如何?”项伯道:“当年在朋友那里,也粗略学得些皮毛,未曾精到,不合拿来献丑。范老先生博学多才,必已参透其中玄机。项缠所知浅薄,正该讨教才是。”范增道:“你我皆无须客套。只依平生所知,将今夜气象,描画周详,说出个大概来。且不论谁对谁错,也不必分甚高低。若合拍对路,辨得一般气色,一笑了之。”项伯道:“既这等说,项缠便不再谦让,冒昧占上。”
便见项伯抬手指天道:“天之为天,故能吞吐万象,顺时周转,变化莫测。你我本凡胎肉眼,非今世高人,仰首端视,即便观得再仔细,也只识其表面,知个大略。项缠观察天象,只依俗规套路:先定璿玑,再依照经纬纵横,揣摩到五星躔度,推算出十二周天,二十八宿方向,辨清九州分野,才可使三百六十五路运数,分至启闭,晦朔互望。如此,何为北辰,何为南极,何为左辅,何为右弼,便一目了然。再依次观瞧,何方是祥瑞洪福,何方是气衰运败,自可分出个八九来。”范增道:“项公不以高人自居,却是句句精到。按此观象之法,鸿雁川大营端的是何气色?”项伯转过身来,仰视良久,只见半空中,星光四射,泛出万道光芒。倾耳来听,隐隐闻到铮铮之音,仿佛金戈铁马,万众奔走,尽在营寨之上往来盘旋。定睛看时,只见一股赤红之气升腾而起,弥漫整个山川。项伯便道:“将星高照,霸气当空,似是瑞征。”范增道:“照此说来,王霸之象已应验在小将军身上?”项伯道:“正是。”范增听了,却道:“老夫也企盼有此结果。然这毕竟只显露了一方征兆,未曾通盘观察,难判天下局势。”项伯道:“方今豪杰,倒是不少。可堪比子羽英雄的,却有几个?掐指算来,能纵横海内,领袖一方的,除却齐之田荣兄弟,已尽聚于此。即便是霸上刘季,论及才干智勇,也是稍逊一筹,无法比肩。”范增连连摆手道:“刘季能一路破关斩将,直捣咸阳,自非等闲之辈。虽属侥幸,终仗惊天手段,绝世谋略。他本雄心勃勃,只是当时势单力薄,未敢露于面上。现如今虎踞关中,身边又聚着许多文臣武将,替他效命,势力已非同一般。要不然,怎敢怂恿部下把住函谷,不放诸侯军马入关?凭此举动,不臣之心已见端倪。如一味迁就,终将养成大患。项公若疑老夫是杞人忧天,不妨以相同之法再观霸上聚何气象,以验证所虑不差。”项伯道:“如何当得真?”范增道:““观气恰如观人。虽难以此论断输赢胜败,却也可拿来做个预测。为将之道,当知天文,察地理,辨风云,观气色,知彼知己,方可行兵,把握胜算。项公有此手段,正好使用。”
项伯道:“既范老先生有此意念,便把来一观。只是一件:此属臆断,徒作戏说,万万不可当真。若说到两边孰盛孰衰,过后便藏肚里,切不可轻泄于他人。”范增道:“这个自然。”却以手指西南向先把话道:“老夫适才略微望了望,霸上之象实在非同寻常。”项伯问:“何以见得?”范增道:“星月明朗,五行会聚,尽显龙虎之形。其势如水之始达,如日之初升,交错迭现,绵绵不绝。此乃帝皇之征,今若不除,将来真要成了气候,你我如何安生?”项伯听了,吃了一惊,道:“不是看差?”范增道:“我虽年老,眼却不花。公若不信,观望过了便知端的。”项伯忙聚拢精神,朝空中仰视许久:只见西南向,旺气团团,笼在霸陵之上,一道赤光径冲斗牛;夜色之中,五星闪烁,会聚东井。心里暗忖:“想不到霸上真的显现帝皇之气。若不是亲眼见来,如何肯信?虽说子羽这里,也是霸气十足,然却是罡气过劲,难成天子气候。”暗中盘算,口里却道:“老先生好眼光,果然看得真切。不过话说回来,天象所显终属于虚幻,盛衰胜败当决于人事。古人有云:‘天固能胜人,人亦能胜天。’今夜天象,虽显露一丝痕迹,可毕竟是一时征兆,如何能够久远?如仅凭此一端,便欲加罪于人。莫说刘季不服,便是怀王与各镇诸侯,到时也要出来替他说话。我等千辛万苦,几番恶战,才熬来时下局势。今秦方灭,怎能无端生出事来,惹得兄弟残杀?非是项某有意偏袒,诸事都该问个青红皂白。若刘季确有反心,凭这边几十万人马,兵又精,将又勇,到时拿来问罪,岂不易如反掌?犯不着过分担忧,以免损伤脾胃。”范增见话不投机,沉吟了片刻,道:“老夫既委身事楚,自当竭尽所能,替主着想。项公之见,确也在理。星象所示,信其则有,不信则无,权作笑谈。”项伯点首道:“时辰不早,也该回营歇息。”言谈之间,已是三更二点。二人相携下了山冈,拜别分手,各回营寨安歇,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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