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婆婆住院的这几天，方燕在辛苦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林灵对她越来越亲近了。林灵连着跟方燕在一起睡了七天，方燕毕竟比婆婆念的书多，各种各样的故事层出不穷，什么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呀、什么小红帽和大灰狼呀，都让林灵听得高兴不已。所以等婆婆出院回到家，林灵不仅不再要奶奶喂饭，连晚上睡觉都要跟方燕一起睡。

                  婆婆看着相处和谐的母女两，原来对林灵的招数第一次失灵，很是气恼，一个人气鼓鼓的回了房。方燕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也准备哄林灵睡觉，因为林灵的衣服都在婆婆房间，方燕便去敲婆婆的门，想要拿好第二天让林灵穿着上学的衣服。谁知敲了半天门，婆婆就是不理，方燕只好叫道：“妈，开一下门，我拿林灵的衣服。”

                  等了半天，方燕正准备再叫一次的时候，婆婆呼的拉开门，将一叠衣服往外一摔，正摔到站在方燕身边的林灵身上：“拿去拿去，以后再也不要到奶奶房间里来。”

                  林灵被一堆衣服压在头上，又被婆婆发脾气的话吓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方燕咬住唇，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将林灵头上的衣服拿下，一边安抚着林灵，一边带着她往自己房间走。

                  提前回家帮婆婆办出院手续的林志高自始至终的看着这一切，既不出声说婆婆，也不安抚哭泣的林灵。等方燕将林灵重新逗笑后，才阴沉着脸说道：“你得意了？看到我妈不高兴你就开心了？”

                  方燕霍然回头，仿佛第一次认识林志高一眼，可是当着林灵的面，她不愿意与林志高吵架，所以方燕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尽管她感觉万分伤心。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又是婆婆一手带大的，在婆婆住院回来后没几天，又恢复了跟婆婆的良好关系，不再缠着要跟方燕睡了。方燕想着那天林志高的话，心里只觉无比委曲，自己根本无意去故意激怒婆婆，可是林志高却将自己与林灵的亲热，当成了自己对婆婆的挑衅。自己的孩子，自己不能亲近，一旦亲近惹婆婆不开心，就是自己的错，那种感觉，压在方燕心里，沉沉的，很难受。

                  当初在得知有了林灵之时，方燕和林志高便商量着买套房子，毕竟两人已经结婚，不能将来孩子出生了，还住在工厂里面。可是两人资金有限，林志高又正跟朋友商量着自己出来开加工厂，这样盘算下来，两人的积蓄便有些不够。婆婆听了二话不说，就将自己全部的积蓄拿了出来，看不够了，又将家里的房子卖掉，凑够了房款，这才使得方燕和林志高不用承担任何贷款的压力，林志高也在投资之后，少了后顾之忧。原本婆婆在家里，一个人开了个小店，卖了房子之后，便住到了小店里，林志高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方燕怀孕了，等房子什么都弄好了，也差不多快生了，便让婆婆将家里的小店盘了出去，过来照顾即将生产的方燕。那之前方燕跟婆婆一年也难得见一次面，偶尔跟林志高回趟家，婆婆也总是忙忙碌碌的，方燕印象中，婆婆就是一勤劳的妇女。再者婆婆一个人在家，也确实孤单了些，所以对于婆婆过来，方燕也没有多想。最初相处那两三个月，因为方燕先是挺着个大肚子，后又坐月子，婆婆就什么都不让她动手。林志高跟朋友投资的加工厂刚开业，也是很忙碌，所以家里常常就是婆媳二人，相处的还算融洽。

                  两人开始不睦缘于林灵。生下林灵后，由于方燕还要回工厂上班，上班的地点离家里比较远，坐车一趟就要一个半小时，来回的赶方燕根本就吃不消，所以方燕在休够了三个月产假，就给林灵断了奶，将林灵交给婆婆回工厂上班了。工厂是六天工作制，方燕一个星期只能回家一天，所以对于这唯一一天与女儿相处，方燕就格外珍惜。可是慢慢的，方燕就觉得不太对劲，首先周末回去，婆婆不让方燕抱女儿，说是小孩子抱多了，不好带。方燕觉得是老人经验之谈，便也听了，不去抱女儿。可她发现婆婆不让她抱，但等自己忙完了，却总是将女儿抱在怀里，逗个不停。等女儿再大点了，会笑会认人了，方燕想亲亲女儿，婆婆还是不让，说是孩子亲多了不好，会让她流口水。方燕因为一周才回去一次，碰到月末工厂忙碌起来需要加班了，可能还要再隔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也无法验证婆婆的话是不是对的，但她每次回家，女儿都因认生不肯要她抱。

                  两人第一次争吵是林灵半岁时候的事，那一次林灵感冒了，方燕回家见婆婆给林灵吃消炎药，就不同意，说这么小的孩子，一个普通的感冒，只要吃点感冒冲剂就行了。可婆婆不理，坚持要给林灵吃。方燕一气之下，就抱着林灵回了自己房间。然后方燕第一次见到婆婆坐在地上，以头撞地的哭骂着发脾气。当时方燕吓坏了，连忙将林灵往摇蓝里一放，跟林志高一起把婆婆扶起来。那之后婆婆还发作过两次，都是为了林灵的事，每次都是方燕退让收场。而这一次，方燕唯一的一次顶嘴，却让婆婆住进了医院。虽说最后没有什么事，但似乎在林志高心中，已经将此事的过错全部归到方燕身上，否则他也说不出那种话来了。

                  所以这两天方燕就有些闷闷的。婆婆出院后，很快又操持起家务来，方燕见婆婆没事，便又开始恢复加班。因为她是新来的，认识的同事就不多，所以她这几天闷不出声的做事，又加班，看在张伟眼中，只觉得格外难受。

                  那天方燕走后，张伟一个人在包房里坐了很久，他不相信多年的感情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投入，可是方燕的不辩解还是深深的刺激了他。想起当年一起学习的情景，那么温馨，那么快乐，仿佛就在眼前，然而却一切都是假的。假的，感情是假的，誓言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张伟想起方燕说如果不降工资的话，就尽量多做事的话，再加上连着几天见到方燕都是脚不沾地的工作着，一下班就往家赶，连中午吃饭时间都不在公司食堂露面，仿佛在躲着自己一样，心中就憋闷得历害。他并不知道方燕婆婆住院的事，所以难过之余，对方燕心里就憋上了一股劲：行，你既然愿意多做事，我就让你多做事。

                  随后，张伟便将文姐叫到办公室里，跟她要几个工程项目的成本资料。

                  本来公司工程项目的成本核算，都是在项目完成后，由负责该项目的设计组文员统计各设计人员每日报上来工时数据后，再统一提交到财务部，由财务部按工程项目再分项核算的。可张伟要求的几项工程，现在还没完工不说，最主要的是不是由某个设计组专门负责，而是由好几个设计组抽调出来的设计人员共同参与设计的。也就是说这几个设计人员的工时，不仅包含他参与的工程项目的工时，还包含本组设计项目的工程工时。本来因为财务人手有限，这几个工程又是附带工程，说好成本跟主工程一起核算的。现在需要单独核算成本，就需要将那几个设计人员的工时，分项一个一个提出来计算，如此一来，不仅设计组文员工作量增加，负责成本核算的方燕也要跟着一起增加工作量。

                  可老总吩咐下来，大家只有听从的份。方燕是新来的，并不知道详情，她在文姐下达了命令之后，就去找那几个设计组的文员，讨要数据。那几个文员正抱怨工作量要增加了，见她是新来的，不清楚公司的流程，便将所有数据一股脑全部塞给了方燕。如此一来，变成要方燕自己整理工时资料了。这几个设计工程本来就延续好几个月，所以那些数据就涉及到近乎一年的工时，方燕拿到那些资料，翻开一看，有些傻眼。

                  她回到办公室，文姐见她抱着一叠资料，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提醒她什么。还好刚出差回来的阿May，不了解情况，见到方燕抱着叠工时资料发呆，说了句：“这些应该有电子档的。”

                  方燕闻言大喜，她刚刚翻了翻，这些资料包含的工程项目杂，涉及人员多，延续时间长，要一页一页整理出来，还不知整理到什么时候，如果有电子文档，就好办多了。所以她一边连连道谢一边打电话给那几个文员索要电子档。还好那几个文员的电子档还存在电脑上，一一发给了方燕。

                  方燕将收到的电子档存在一个文件夹里，开始一个一个筛选整理起来。

                  将那几个工程项目已完工部份的成本弄出来，方燕用了五天时间。前四天，她几乎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因为手头的工作不能丢下，外账需要补的部份也得按原定计划完成，如此一来，她只能利用晚上时间加班。而为了不浪费时间，她无一例外的，没有吃晚饭，而是在下班后，随便买点什么裹腹。

                  等最后一天加班，完成了成本核算工作，方燕将工程项目成本核算表打印出来，放在了文姐桌面上后。她长吁了一口气，看看时间，想到今天可以早点回家跟林灵一起玩玩，心里就软软的。方燕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拿起自己的包，脸带笑容的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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