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事才刚开始
<p>苟且偷生!这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形容这个孩子的生存环境的形容词了。这偌大的皇宫内院,容得下铁甲深深的禁军护卫;容得下千娇百媚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容得下指点着锦绣山河的昭昭雄心,却唯独容不下一个稚龄幼童。</p>
<p>她眼见着他小小的身子,费力地在春日捣蜂窝,只因为掌管御膳房的陈公公想吃新鲜蜂蜜而那些想讨好陈公公的小太监又不愿意冒着被蜜蜂蛰的风险,于是他常常顶着满头满手满身的大包小包捧着些残羹冷炙回到这冬天冷夏天热,遇见雨天滴滴答答漏个不停,而遇见大风天气又到处寻找能躲风的宫殿里来。也见过他穿着单薄的衣裳在滴水成冰的冬日清晨踏着个几块还沾染着绿苔的青砖上从护栏比他还要高的水井旁打水,他力气小,那些太监又要他在卯时之前灌满二十个大缸,不然不给他馒头吃,他只好丑时就出门打水,也亏得这边宫殿禁军并不常来**,否则又是麻烦......</p>
<p>她眼见着他过着这样的日子,一日一日地,从开始的悲天悯人到现在的波澜不惊,她有时甚至会想,他为什么不死呢?那般单薄褴褛的衣裳,那般连大户人家里养的猪狗都不会吃的饭菜,那般奴仆稍有不顺意就动辄拳打脚踢的对待,居然都活下来了!相较而言,死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p>
<p>他却从未动过寻死的念头,有好多次,他都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可是在这兰芳殿里躺上几天,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她这盏灯,明明她栖身的这盏破灯绝不会被人觊觎,让人连毁坏的兴致都没有,他却每个晚上都紧紧握着不撒手,有时候还会轻轻地喊着什么,那声音太小,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其实只是做了个口型。那般坚毅沉寂的面容,和他白天里舔着脸对那些太监奴仆点头哈腰的面容截然不同。</p>
<p>日子啊,一点一滴地过去,七年时光转瞬即逝,那些难捱的时光还是得继续捱下去,他依旧瘦骨嶙峋,也依然衣裳褴褛,却长出了一张祸水的脸,终于没人再对他动辄打骂,因为他三天前已经被总管膳食的冯公公纳在了羽翼之下--陈公公在五年前就被以投毒意图谋害莫淑妃的罪名被杖毙,后面上任的邹公公和乔公公都没能在这个职位上长久的活下去,而这位新上任的冯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因怎样的罪名被处死,然而这个时候,她是真心希望这个冯公公能够活的长久一点,哪怕他是因为少年的美貌而庇护他的。</p>
<p>她不是没见过太监之间的龌龊事,即使当年的她没见过,这低如尘埃的七年也让她见了不少,比如近几年来趁夜偷偷摸摸摸进兰芳殿欲行不轨之事的小太监,虽然在少年的拼死反抗下并没有得逞,虽然相对的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她还是侥幸的想着,大不了被轻薄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p>
<p>但是往往事情并不向好的那一面发展,少年在汤汤水水的调养下,日渐丰腴,换上绫罗绸缎的少年,纵她也算阅过无数美人,也不由得赞一声好颜色。在这般美色的诱惑之下,冯公公,准备动手了,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因为他在被强硬地“请”进冯公公的小院时,她栖身的这盏灯被摔个稀烂,她想,她在这少年身边七年,两千多个日夜,都没曾有过破损,今日只不过是被这些太监扔了一下便落得如此模样,真真是......被宠得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啊。</p>
<p>在她的世界变得一片灰暗之前,她依稀看见了少年赤红的双眸。</p>
<p>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身处高床软枕--除了那个傻子,谁会把她这盏破灯放在床上?那个傻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是即使知道,她也没有办法改变,她只是一盏灯,这盏灯也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至少除了能让她栖身以外,她并没有发现什么用处。她开始打量这个新环境--不能说锦绣满堂,但是至少能遮风避雨,那些家具的光泽质感像是红木里的酸枝木,虽然算不得是顶好的,但是也是价比黄金......正感叹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是个带着面具的少年,行动处略显滞阻,显然左腿受过伤,她恍惚却觉得这个人好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个人。</p>
<p>然后她看见这个人伸出手缓缓摩挲着灯的手柄......那般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那个少年。</p>
<p>突然她被这个面具人藏进了衣箱之中,她正惊讶时,门又被推开来,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披着鲜红披风的公子哥,她直觉这不是个好人,因为这厮一进门就对这面具人毛手毛脚。</p>
<p>“臣弟千里奔波,恐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敢与皇兄碰触,望皇兄海涵”面具人连退三步才躲开这禄山之爪,然后单膝跪地拱手致歉。</p>
<p>“是本宫思弟心切,既如此,本宫今晚申时在府中设宴,为吾弟接风洗尘,还望七弟赏脸前来啊。”身披红披风的这位原本因面具人的躲闪而起的怒容因面具人的一番言语渐渐消散,然邀请之语却依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说罢这番话,男子转身便走,在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又言道“还望七弟不要忘记,本宫能捧你上这凌霄殿,也能踩你下那地狱深渊。”这般森然,竟是阴狠得让人不由得打一个寒颤。</p>
<p>男子走后良久,面具人才恍惚道“原来我此刻,竟不在那地狱深渊么?”</p>
<p>面具人又取出这盏灯,反复摩挲着,良久之后说了句“备水,沐浴”。只听得一声细如蚊呐的“是”,不到片刻,便有仆人抬来木桶灌入热水,放下胰子,澡豆和浴巾便出去了。将军洗漱不喜有人伺候。</p>
<p>面具人这才取下面具,她如果能够发出声音,那此时一定会传遍这深深府院。这面具下的脸,俨然是昔日少年,只是平添了份冷毅和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p>
<p>少年--不,现在该称为七皇子了。她虽然不知为何他恢复了皇子身份,但是从此不再受人欺辱,听刚才那男子言语,昔日被人百般折辱的少年如今也得掌生死大权,总归是好事一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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