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说明白
程宗纶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重了,强压下怒火回头去看她,眼神凌厉中夹杂几分沉痛。
而后,他索性回身一把拉住容瑾的腕子,丝毫不避忌,径直往这敞廊深处疾走。
“程大公子,你快放开我!让人瞧见了,我还怎么做人?”容瑾一面扭动着腕子,拍打程宗纶的手,一面用目光四处去瞟,廊上的人虽不多,可也有几位,眼下都愣愣地盯住了她。
而白柳,忽而明白程宗纶为何发怒,他摇头轻笑起来,撑开折扇,优哉游哉地往回走。
程宗纶可不如容瑾顾忌颇多,他目不斜视,疾步往前,任由容瑾挣扎、拍打,“他们看见了才好,他们看见了,你我便都没了退路,那时我看你如何与旁的男子谈情说爱!”
容瑾臊红了脸,又羞又愤,“程宗纶,究竟是谁同旁人谈情说爱,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程宗纶忽的顿住,转过身,将容瑾猛地一拉。容瑾身子前倾,险些没扑到他身上,幸而一个踮脚稳住了身子。
可此时她离得他近极了,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错乱的呼吸缠绵在一起……他带着醇香酒气的呼吸落在她脸上,她好像也喝了酒,面色酡红。
容瑾望见他深蹙的浓眉,那宝石一样美的瞳孔上竟密布血丝,显然他是真的怒了。
容瑾被慑住,忽而不敢挣扎了。
“你与那白柳是怎回事,说什么绝不相负,你同我尚且没说过这样的话,你认识他才几日啊,你凭何对他说那样的话,林四小姐!”程宗纶咬牙切齿地喊她,握着她腕子的手不住收紧,“我将一颗真心掏给你,可你呢?你有没有心?你期盼我早些娶你,我便三番四次忤逆我母亲,我便孤身入火场救你,可你在做什么?不回我的信,还同旁的男子纠缠不清,你是在戏弄我程宗纶么?”
容瑾怔住了,她咽了口唾沫,避开他的眼神。
原来他也在努力,原来他还是想娶她?可他不是与柳二小姐即将定婚了么?
容瑾失笑,目光重又恢复淡漠疏离,“程大公子,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请您自重!”
程宗纶扫了一眼四周,方才错愕不已的夫人们眼下已开始指指点点。
程宗纶一个眼神过去,几人吓得噤了声,都回过头假作不见。
他是个少将,糙老爷们儿,做事情向来直来直去,若不是顾忌着容瑾的名声,他早八百年就冲过来同容瑾把话说明白了。
容瑾见他还不撒手,便又开始扭起了腕子……
这人握得太紧了,一扭,好家伙,莹白皓腕上现出一个青紫的印子,疼得她龇牙。
“你……”程宗纶刚想说话,却见她咬得唇色泛白,这才后知后觉看向她的腕子,立即松了手,“对……对不住了!”
程宗纶哪晓得姑娘家的手这么娇贵的,他抓抓后脑勺,一时不知所措。
容瑾甩了两下腕子,又四下一张望,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回真是闯了祸了,回头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可横竖被瞧见了,她也就豁出去,索性把话说明白。
“程大公子,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您随我来,”容瑾静下心绪,这便引着程宗纶往敞廊更深处走去。
往里是一座假山和一片竹林,仍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往来,容瑾便领着他走过灌木丛,往假山处去。
然而容瑾想不到,容辞也跟过来了。
容辞是瞧着容清不愿接纳自己,于是擅作主张想给白柳递话,好促成二人,如此来讨好容清。
然而容辞寻白柳途中,望见容瑾先她一步寻着了他,于是她便悄悄跟过来,不想竟撞见了容瑾与程宗纶……
她此刻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了假山后,同时命婢子去寻朱氏。
容瑾与程宗纶在假山前站定了,她先是朝程宗纶盈盈一福,肃了神色道:“当日您于火场中舍命救了我,我无以为报,他日倘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程宗纶看着她客客气气、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不由心头一凉。
“再有,我与白柳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不过代替旁人来给他递个话而已,您别误会,”容瑾不紧不慢地道。
程宗纶面色稍霁,目光柔和地望着她,“是我误会了,方才弄疼了你,实在对不住!”程宗纶朝她一拱手,真诚得可爱,“不过,我之所以那般恼怒,还是因着你不回我的信。”
回信?
容瑾错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我……我没看那信,烧了。”
“烧了?”程宗纶陡然拔高声调,双手叉着腰,就地踱起了步子,“你说你烧了?”那神情,跟训入营的新兵似的,“我给你写的信你居然烧了?我眼巴巴等着你回信,你居然……”他说不下去了,只是自嘲地笑。
“对,就是烧了!”容瑾忽而鼓起眼,直直望向他,“程大公子,我大哥喜宴那日我便同你说清楚了,你我二人不是一路的,不能强求,今儿我也就豁出面子去直说了罢,原先我也奢望来着,可是我及笄半年了,程家却没来提亲,这要么是您逗我玩儿,压根没求娶我的意思,要么便是您府上不同意。后头您救了我,听说太太送了谢礼去您府上,可程夫人并未透露出半点要迎我入门的意思,程大公子,我也是要脸面的,既然您们明摆着看不上我,我还往上贴,那我成什么了?”
程宗纶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此事是我的错,是我拖拖拉拉,是我不敢忤逆母亲,可后头我都明白了,”他的目光陡然坚定,“当日吃完酒宴一回府,我便同我娘说明白了我要娶你,我娘不同意,可我并未就此作罢,每回她一高兴我便拿此事出来说,她让我娶柳二小姐我也推辞,终于我娘松口要收她做干女儿……”
程宗纶细数着他是如何契而不舍地劝服他娘的,又说他是如何欢欣鼓舞地写信给她。
容瑾听得脸热起来,一面是高兴,一面是羞窘。
合着人家为她做了许多事,她却烧了他的信,还决心与他断绝关系,她真是没脸再立在他面前了。
假山后偷听的容辞嫉妒得发狂,紧抓着岩壁,恨不能抓下一把石头来扔过去砸死这一对你侬我侬的苟男女!
凭何容瑾能得这么多人的喜欢,二姐姐什么事都同她说,爹爹也渐渐看得上她了,甚至连大姐姐也送东西给她,如今连个高攀不起的程家大公子也心仪她,凭什么?
都是没娘的孩子,都是林家的庶女,她在林家十几年,小心奉承讨好才得了二姐姐和太太的几分看重,可是她一来,便什么都不同了!
她恨不能大喊出来:来呀,都来看呀!来看这不守闺仪,私相授受的林四小姐!
可是她不能喊,一喊出来,丢的不仅是容瑾的面子,也是林家女眷的脸面,往后她要说亲便难了,她只能期盼着太太快过来,过来收拾她!
而朱氏已在来的路上,她一听闻此事,便撂下手里的活儿让孙知微照应着,她自己领着孙张两位妈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容瑾此时眼皮子急跳,总觉着要出什么事,可眼下程宗纶正表衷情,她不好打断,只能听他继续说着。
“其实那信中也没说什么,烧了便烧了罢,哦,有一件事却是要紧的,那回我于火场中救了你,后头流言蜚语不断,可我娘坚决不许我娶你,为了你的声誉,没法子,我只得做了一场戏。”
容瑾瞪大了眼,“一场戏?”
程宗纶轻轻颔首,背着手踱了两步。
原来他当日在京中买下一座酒楼,故意纵了把火……
其实伙计们在火烧起来之前便从地道里逃出去了,至于那几个被救出来的妇人孩子,也是他一早安排好的,压根不是从火场中救下的,总之,此事瞒过了众人,甚至程夫人。
再加上程家和林家施压,如此再无人嚼舌根说程宗纶与容瑾有私情。
容瑾惊得险些站立不稳,程宗纶忙抓住她的手肘,“你怎的了?”
“程宗纶,你是傻的么?”容瑾忽而仰头,甩开他的手,盛怒道:“一不留心便要闹出人命的事,你当是儿戏么?”
被人直呼名讳,还说傻,于程宗纶还是头一回。
可他知道她是关切他,忧心他的安危。他抚了抚那遍布半个手背的疤痕,心里居然有点儿甜。
当日他确实做了完全的准备,绝不会伤及其他人,可他为了做戏做足,入了火场,手背上到底燎了个疤,永远都消不下去了。
“你安心,无人伤亡,我也好好儿的,”程宗纶笑着端详容瑾那又是愤怒又是担忧的神色。
容瑾真想看看这人脑子里是不是装了浆糊,她的声誉虽要紧,可也及不上人命要紧啊!怎能为了撇清干系,烧了个铺子,还险些丧了自己的命呢?
容瑾想着想着,眼眶便红了一圈儿。
可就在此时,廊上传来一婆子的喊声:“四小姐,您在那儿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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