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从头
顾长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以往修长如玉的手上满是伤痕，衣袖处还有破损，可见他在这里也过的不是很好。
“你想从何听起？”
“从头开始。”
“从头啊。”顾长卿微微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里带着回忆。
“从前的事多有曲折……”
顾长卿的从头，是从他当年为何失踪开始说起。
“我是永元二十四年出生的，永元四十七年我二十三岁，也正好是我娶你的那一年，至于宁焰，比我小，没记错应该是永元二十八年生人，永元四十七年正好是十九岁，比我小四岁。”
宋欢喜看向宁焰，宁焰面无表情地回看她。
宋欢喜便知道顾长卿说的都对了。
“我父亲是顾家第五代嫡子，身上有从祖父那里继承的三等伯爵位，也是永元二十年的二甲进士，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已经打过很多胜仗，获得过很多军功了，中进士之后身边所有人都赞他一句文武双全。”
“他入仕后被派到衢州望陵县做了三年县令，因剿匪功绩出众，一方百姓拥护，被先帝特意将其调回上京……”
勋贵之后，富庶子弟，圣人青眼，金尊玉贵，前路一片坦途。
小小县令不过一场历练，谁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有些挫折却是因果循环，命中注定。
当年父亲县令期满，拖家带口准备回上京。
谁知回京途中，幸存的匪寇拼死一搏，怒斩父亲的众多手下，趁乱偷袭老弱妇孺，抢走了襁褓中才几月大的他。
父亲身边有一个从小跟到大的人，叫顾松，是他的亲随，一如顾从对他那般，宁愿舍弃性命也要保护他。
顾松说，当时跟在父亲身边的都是打过仗的兄弟，按理不该这样，但匪寇中混进了以前战场上的仇人，他们一行才落得如此下场。
消息传回上京，圣人震怒，顾家轰动，迅速派人前往接应搜寻。
那群匪寇被逼至深山老林，已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一口气要杀害襁褓中的他时，被突然出现的宋阿爹一棍子敲晕救下。
“他们说也是我命不该绝，当时宋婶被你长生哥哥气的在屋里落泪，宋叔只想趁大雪封山前再拣一批山货卖了银子哄宋婶开心，却没想在山上遇到了我，又是寒冬腊月，又是襁褓小儿，宋叔怜我，将我带回了你们家里。”
顾长卿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他们那个小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好处，全是坏处。
毕竟多了一个人，就多了一口饭。
还多了一件衣裳，多了一份花销。
顾长卿：“宋叔说，他捡到我之后就去里正家里说明了此事，里正虽也将此事向上禀明，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被遗弃在大山深处的孩子很难找到双亲，更何况包着我的襁褓和我的衣裳料子看上去很不俗，却是在深山里被人找到，他们猜测我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子，生下来不愿意要，才任由我自身自灭。”
宋叔和宋婶终究是心软良善之人，把他留了下来给宋长生当弟弟。
也就是那时候，顾长卿被他们起名为玉竹。
顾长卿六七岁时开始记事了，知道竹子是大怀山上生长极旺盛的一种植物，也是宋叔对他的期望。
“我在你家被养到了八岁，但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宋叔宋婶的孩子，因为村子里的小孩会嘲笑我……我也没想到我父母还在找我，所以等父亲找来时，我八岁了，能自己做决定，便跟随他离开了。”
那之后，玉竹不再是玉竹，而是顾长卿。
他的父母不是宋家夫妇，而是名门之后。
宋欢喜不曾想自家与顾家还有这样的往事，她忍不住看了眼宁焰。
宁焰有所察觉，握紧了她的手。
“后来啊……”顾长卿的语气逐渐变得沉重。
“就好像救了一个人，便天生要为那人承担所有业果，我对你们家来说就是如此吧。”
他被亲身父亲找到带走，宋家却被当年那些漏网的匪寇找上，匪寇想报复他父亲的心不死，为了给死去的同伴报仇，那些漏网之鱼抓了宋长生，以期威胁他们顾家。
但直到宋长生被歹人愤怒杀害，顾家都没有人出面。
“我刚刚被带回去，忙着熟悉家人，也忙着安抚长辈，所以并不知情，我父亲也对宋长生的遭遇也知之甚晚。”
“但他知道后立即将那些歹人全部处置，而且我父亲还亲自找到宋叔宋婶解释，只不过那时候距离宋长生的离去已经过去了两年。”
顾长卿说道这里，心怀愧疚。
两年之久，很多事情都成了定局。
比如说宋叔宋婶的悲痛欲绝，比如说宋婶难产后的虚弱病态，又比如宋叔强撑着一个家庭的无奈和不公。
两年时间不足以让他们走出伤痛，但是，“幸好你出生了。”
宁焰淡淡拆穿他，“顾执并非事发两年后才知道，自己管辖过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纵然已经是前前任县令，但成为显国公后实权在握，必定会留人关注宋家。”
顾长卿脸色微白，不肯相信，“你不能这么说，我被父亲带走后，父亲给了宋叔一笔钱，在我父亲那里，已经是回报了宋家抚养我的恩情。”
宁焰：“看，你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却不知顾执掌控欲极强，他要防着宋家以你为筹码得寸进尺地向顾家所要报酬，更要防范整个杏花村的流言蜚语，所以他怎么可能把你接走就不问杏花村中的事。”
“不会的，若父亲知道宋长生被我们家牵连所杀，他一定会立即出手，绝不会等两年，他为什么要等两年才出手相助？”
宁焰斜睨他一眼，觉得这个问题很蠢。
因为有宋欢喜在，他收起脸上的不耐，语气却带了出来。
“还能为何，两年时间足够他查清欢喜的身世，顾执要筹谋造反，必定会利用所有的资源，他想通过欢喜图谋她身后的朔望国，为自己增加对抗先帝的实力，所以到上京后安排宋家住进雪苑，到后来发现雪苑的梅林中藏尸，最后公布宋欢喜的身世，都是他一步步的算计。”
顾长卿一脸的不可置信，宋欢喜也是寒毛倒竖。
她实在忍不住了，“这么说，如果我与顾长卿不和离，我也没有早早就死，顾执一定能图谋朔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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